The Ninth Bassist
连载中 | Freddid Mercury/John Deac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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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操作,25岁牙×39岁炯。1972年初,初出茅庐的皇后乐队接连更换了6个贝斯手,却依然未磨合融洽,录专辑的尝试也让财务状况雪上加霜。这一切都让追求完美的主唱不满,直到某天遇见一名“电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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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迪紧皱眉头,坚决地摇头:“不,我们重新再录一遍。”
“还录?这一晚上录多少遍了,Fred,我的手抬不起来了。”罗杰半躺在控制室的沙发上抗议,“已经很好听了,你要怎样才满意?我们又不是明天就要为女王表演。”
“我们不为女王表演,我们就是女王。”弗莱迪摆弄他的头发,将那头乌黑的长发拢得更顺,这派头即使不能说是女王,起码也像一位即将接受授勋的贵族,“好了,快起来,亲爱的,把你的屁股挪到鼓架后面去。回公寓我给你做个手部按摩怎么样?”
“嗯哼,听起来不错。”罗杰看起来接受了主唱的安排,但依然躺在沙发上伸懒腰,把吉他手挤得没地方坐。
布莱恩叹着气离开沙发:“我同意Fred,仅仅’好听’是不够打动唱片公司和我们签约的,我们需要的是更完美的效果。”
想到乐队成立一年来四处碰壁的经历,三人都感到胸口压着的巨石又沉了几分。所有唱片公司拒绝他们时都借口他们“缺少了什么”。缺了什么呢?
但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第四个年轻人却不以为意。
“太较真了吧,咱们的水平这样表现就够——”这名叫艾迪的青年说到中途,瞥见弗莱迪的神色,耸耸肩,“好吧,要重录就重录,你说了算。”
他起身拿上他的贝斯,跟着队友们今晚通宵以来第一百次走进录音棚。经过鼓手时,他小声向罗杰抱怨:“你们主唱的脾气——”话没说完,他发现罗杰瞪着眼睛盯他,于是今晚第二次,艾迪把后半截话吞了下去。
他刚才听罗杰喊累,就以为自己和鼓手站在同一条战线,而这显然是个错觉。这个乐队的最初三人在苛求细节和对未来的野心上是一样的。艾迪想,有时候会感到自己和他们之间在理念上的差别,难道之前的几任贝斯手就是因此离开的?但是一个新人乐队还经得起频繁换队员吗,他已经是他们的第六个贝斯手了。他能留下来吗?
三、二、一,录音师开始又一轮录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几个小子总是订便宜的通宵场,每次折腾整晚也不一定能录好一首歌,今天看状况也悬。录音师看看表,已经到早上了。
几分钟后,乐队的主唱再次摘下耳机,冲自己发脾气。“我唱的像屎”, 他揉着脖子说。
布莱恩忧心忡忡地欲言又止。弗莱迪看见他的表情,明白了他的顾虑:“别瞎担心亲爱的,我已经忙得半个月既没有出去睡,也没搞别的事弄坏我的嗓子,此刻只不过是我的缪斯女神还没有睡醒罢了。”
说罢,他又戴上耳机。布莱恩无奈地摊开双手,告诉控制室的录音师再录一次。录音师点点头,三、二、一。
啪。
整个房间陷入漆黑。
“怎么回事?”“停电了?”“外面怎么样?”“不行,走廊也黑了。”“整个楼都没电了?”
“靠!”弗莱迪甩开耳机,冲出录音棚。黑暗中看不清,小脚趾撞到了门框,疼得他倒吸凉气。他一瘸一拐地摸索茶几的方向,手碰到了茶壶,拿起来晃了晃,发现已经空了。他气得直骂倒霉,又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
“Fred,你去哪儿?”
“去找水!我嗓子要爆炸了,这破录音室连茶都没有!”他心情糟糕,也没控制手劲,推开门的动作过猛,正好撞到门外经过的人身上。
“哦,不好意思。”弗莱迪还在气头上,语气生硬地随口敷衍道。
好在对方没撞伤,大概只是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往弗莱迪身后的录音室看了一眼:“是乐队在录音吗?不用担心,隔壁在调试设备,跳闸了,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供电。”
弗莱迪本来想绕开这个人,去找茶水解救自己的喉咙和坏心情。但听到这么说,便也停下脚步,上下扫了一眼这人。
男人身高和他差不多,短发,偏瘦,衬衫领带和帆布夹克,岁数有些大,手里点燃一支打火机,跳跃的橘色火光映照出眼角的皱纹。
“你是负责修电线的?”弗莱迪如此判断,更加没好气,“你们录音室的恶劣条件干扰了我的工作,就让我干等着浪费时间?不来点补偿?”
男人好像略有些吃惊,但到底没计较他的语气:“你的提议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帮你去问问录音室的老板。你还有别的需求吗?”
“我要茶。”弗莱迪举起手中的茶壶,夸张地提高音量,“还要机遇、未来、和光明!”
男人挑了挑眉。不等他说什么,布莱恩已经来到弗莱迪身旁,把弗莱迪拉到身后,然后向男人道歉:“非常不好意思,我朋友他平时对人挺和善的,今天有点累了,刚才都是开玩笑——”
“我确实要喝茶!”
“Fred请你安静。”
“他是这儿的电工他就该负责到底!”
“Freddie!不要这么说话!”
眼看布莱恩也快失去耐心,为他们工作的录音师在房间里伸长了脖子,犹豫着要不要插话。男人见状比了个手势,告诉他不用在意。“没关系,我去端壶茶来,”他打断布莱恩和弗莱迪的争执,从弗莱迪手中拿走茶壶,“稍等片刻。”他礼貌地笑笑,转身离开。
看男人手里打火机的火光消失在走廊拐角,布莱恩转身面向弗莱迪,叉起腰。他个子高,这个姿势在黑暗中显得比平时体积庞大,颇为威严。
“我知道你累了,嗓子难受,咱们的录音不顺利,现在又遇上意外,你很不满意。老实说,我也很讨厌计划外的事故。但是你也不该对陌生人发火,我说的对吗?”
“你说得对,老妈。”弗莱迪发了通脾气,这时头脑已经冷静下来,自知理亏,不再理布莱恩,跑去和罗杰抢沙发。
罗杰看见布莱恩翻白眼,哈哈大笑:“如果今晚真能免单,我就支持Fred!”布莱恩给他俩竖中指,罗杰比了回去。
“打扰了。”
刚才那男人端壶热茶回来了,布莱恩赶快接过来,就着男人和罗杰的打火机倒茶,嘴上不停地道谢。
弗莱迪在旁边有点尴尬地坐着。他承认自己有时火气重,却又不想随便低头认错。接过茶杯时,他感到男人在看他,这时候一冷静,害羞的情绪就上来了,不敢和人对视,只小声说了句谢谢。
正好,灯重新亮了,调音台等设备也恢复了。弗莱迪扫一眼挂钟,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拍手招呼队友们:“还有时间,快快快,咱们再录一遍!”
布莱恩和罗杰都放下茶杯,只有艾迪愣住:“只有二十分钟不到,我以为今天就算结束了?你不是累了吗?”
弗莱迪郑重其事地摇摇手指:“你要记得,哪怕只剩一分钟,皇后乐队也不会放弃演奏。我怎么会累呢?从心脏流出鲜血的夜莺才会唱出最美的歌。”
有人闻言噗嗤笑出声。弗莱迪看过去,发现是那个男人。
他刚才没好意思和人搭话,现在才算第一次认真打量对方。照明恢复后,他能看清男人的样貌打扮,确实一副电工的模样。初看没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衣着是朴素的颜色,深棕色的短发在鬓角有些灰白,年龄大概四十岁上下,谈不上多么英俊或精致,但五官也算端正,表情很温和,年轻时大概也会让一些女生着迷。
弗莱迪清清嗓子,脸色有些窘迫地泛红,没再说话,赶快钻进了录音棚。他注意到那人没有马上离去,而是隔着控制室的玻璃看他们录音,看了挺长时间。
弗莱迪这次唱得相当投入,那杯热茶似乎让他找回了感觉,直到挂钟的指针走完最后一分钟才意犹未尽地被罗杰拉出来。
那男人大概是最后几分钟时离开的。弗莱迪不知为何有些遗憾,但很快推开了杂念,帮队友收拾乐器。
收拾完毕,几个年轻人正准备离开,录音师叫住了他们:“这次录音不收你们费用。之前交的钱是想我现在退给你们,还是抵下次的租金?”
所有人看向弗莱迪,弗莱迪张大了嘴呆了会儿,接着嘴角一咧,露出得意的笑容:“真的免费了?太棒了亲爱的,你们是全伦敦最好的录音室!”
录音师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是免费,是刚才那位先生帮你们付了这次的费用。”
所有人再次感到意外:“咦?他不是电工,来修电线的吗?”
“迪肯先生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本职是汽车公司的高级工程师。老板新入手了一套调音设备,请他来帮忙看看调试。刚进门,就遇上断电和你们一群小子吵得要掀翻房顶。”
几束谴责的目光集中到主唱身上。弗莱迪舔舔嘴唇,眨巴眨巴眼睛,咳咳两声换上甜美撒娇的声音:“迪肯先生真是个好人,希望他没有生气,我下次请他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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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我说了几百次了,我不知道!”
“别这么小气亲爱的,你就告诉我嘛。”
“上帝在上,我的的确确不知道!他是我老板的朋友,你想要,问我老板去啊!”录音师不胜其烦,想起身走开,又被弗莱迪按着肩膀按回座椅上,只能大声叹气,“话说回来,你要迪肯先生的电话做什么?”
弗莱迪语调轻快地说:“我欠迪肯先生一顿答谢餐。已经过去一星期了,他都没来录音室,我总得换个方法找他啊。”
录音师想了想:“前几天,有天你们没订录音室,我下班早,陪老板去酒吧,遇见了迪肯先生。听老板说,他这阵子晚上好像经常逛酒吧。”
“哪家酒吧?”
“每次都不固定。你要是也经常在街上散步,运气好哪天就能碰上。”
弗莱迪假装生气地拍录音师的胳膊:“你和他喝酒怎么没记得帮我问电话!”
“嘿!我熬夜给你们录音是我的工作,帮你要其他人的电话不是我的义务,你付小费了吗?”
*
“你听听,他太不够意思了!”弗莱迪绘声绘色地转述早上离开录音室之前的事,讲完了还仍激动地抱着手臂。
罗杰点燃香烟,悠哉地吐出一口白雾:“伦敦那么多酒吧,凭你的运气,十年内大概能巧遇。”
“呸。”弗莱迪拿胳膊肘捅罗杰,“往后坐坐,烟灰掉衣服上了。”
他们两人正在肯辛顿市场的服装铺里。罗杰学校没课,便回来看摊子,可惜不知是否由于突降暴雨,整个下午都没见几个客人。但是弗莱迪的信心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我一向相信我的运气。”
罗杰嗤笑:“你运气好,卖衣服能亏本。”
“那是因为有个笨蛋金发小妞不会算账啊。”
罗杰抄起一顶帽子往弗莱迪脸上扔过去。弗莱迪抓住,随手戴在头上,做了个鬼脸:“但是我加入了你们,这难道不能证明我的好运气吗?”
“哼,这是你一辈子最大的好运,谢谢。”
“泰勒——墨丘利——你们的电话!”对门店铺的店员忽然喊道,两人立即跳下椅子,争先恐后地跑过去。
罗杰快一步接过听筒:“嗨,Bri!嗯,嗯,是吗?好的好的!对,我没问题。Fred应该也会同意。好,我马上问他。”他高兴地放下听筒,对等在旁边的弗莱迪说,“我们收到演出邀请了!”
“太好了,什么时候?在哪儿?”
“这周六晚上,在一个酒吧。我知道你说过普通酒吧配不上我们,但这家给我们双倍出场费!怎么样?”
“有了钱我们就可以继续录专辑,我没理由拒绝。”弗莱迪拍手道,“你看,我就说我的运气好。”
“是’我们’的运气好。”罗杰笑着纠正他,“我现在就通知艾迪,离周末还有几天,赶快凑时间排练咱们的曲目。”
他回忆着贝斯手的电话号码,按下几个键,忽然停住了,有点犹豫地看向弗莱迪:“关于艾迪,其实我觉得他……”
“怎么?”
罗杰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继续拨号。
“算了,没什么。我会叫他准时参加排练。”
*
周末的演出效果在乐队自己看来不算理想,但观众的反应挺热烈,酒吧老板提出请乐队每人一杯酒,感谢他们的卖力演出。四个年轻人开开心心找了个卡座,等酒保端来酒后,碰了个杯。
“不错的演出。”
有人来到他们桌旁,鼓掌说道。四人闻声看过去,弗莱迪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你看,我的运气好吧!”他高兴地拍罗杰的膝盖,紧接着起身给对方让座,“迪肯先生,来,坐这里!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约翰微笑着入座:“你为什么请我喝酒?”
弗莱迪挨着他重新坐下:“几杯酒远远抵不上录音室租金。我当时说着玩,没想真让您破费。”
布莱恩隔着桌子煽风点火:“他最初说您是修电线的电工,后来知道实情就不好意思了,天天吵着要请您吃饭道歉。”
弗莱迪在桌子下伸腿踢吉他手的脚,同时诚恳地望着约翰:“您信我,我平时不那样说刻薄话。”
罗杰接话:“他平时热爱跳脱衣舞。”
“没有!那是舞台表演形式!”
看到弗莱迪红着脸轻声反驳,约翰既惊讶,又感到有趣。
短短两次见面,舞台上下,录音室内外,弗莱迪给人的印象竟然如此不同。哪一面是真实的他?是张扬的,是易怒的,还是害羞的,热情的?或者全部这些形容词加起来都依然不够描述出完整的他?
约翰很久没有对一个陌生人产生这般好奇了。
布莱恩的声音把他从思绪里拉出来:“迪肯先生,您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我晚上无事可做,就上街想喝点酒,正好路过这家酒吧,看到了门口贴的海报。我发现那上面的名字很眼熟,于是就进来了。必须说,你们的乐队名虽然很奇怪,但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弗莱迪骄傲地拍拍胸脯:“队名是我的主意!”
罗杰不甘示弱:“贴海报是我的主意!”
“海报是我画的!”
“宣传语是我写的!”
“演出是我找的,好了好了,打住。”布莱恩及时插入两人的拌嘴,向约翰摊手,“他们两个经常这么吵,您别介意。(罗杰:吵得最多的就是你)”
他顺便向约翰简单介绍了四人,然后再次感谢他上次付钱。“其实我们挺过意不去的。”他说。
约翰摆摆手:“没什么,你们就当是我的心血来潮吧。想当年,我在你们这个岁数时也喜欢音乐,喜欢摇滚,虽然后来我没有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不过看见有前途的年轻人,自然也会想帮一把。”
弗莱迪听他这么说,激动地凑近:“您认为我们很有前途?”
“坦白说,我挺喜欢你的声音,而且我没有见过其他乐队的主唱像你这样,怎么说?跳舞?我承认这种形式比较能带动气氛。”
“我就说我的表演很好!”弗莱迪向队友们索要夸奖,罗杰和布莱恩纷纷转头假装没看到。
约翰继续点评:“罗杰的鼓非常有力,节奏鲜明,速度又快又稳。(这次换罗杰挺起胸膛)布莱恩的吉他,是你自己做的吗?非常厉害。以及……”约翰快速看了一眼贝斯手的方向,顿了顿,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如果你们的舞台效果能加强就更好了。”
“如何加强?”
大概受年轻人的热情感染,约翰的话也比平时多了:“弗莱迪你在场上来回跑时,好几次灯光没有跟上。整体照明不能像现在这样平淡,何况你们都穿黑色的衣服,老实说,最开始我站得比较远,几乎看不见你们。还有,这套音响是酒吧提供的还是你们自带的?比录音室的效果单薄很多。你们如果能够更加,你知道——”
“华丽!气势磅磺!”弗莱迪接过话,激动地打个响指,“我喜欢这种!怎样才能做到?”
“你们需要专业人士,起码不能是连电线都分不清的水平。”
布莱恩颇有同感地点头:“您的建议很有用,只可惜我们现在条件有限。我之前有朋友的录音室搬迁,我们去给他们试音,他们帮我们免费录了一张专辑。我寄给了几家唱片公司,有几家对我们有意向,但那些都是没名气的小公司,弗莱迪说皇后要签就要大公司,就拒绝了。另有一家大公司,当时同意给我们出单曲,然而至今没有下文。这就是我们现在重新找录音室录制专辑的原由。没有钱,没有公司,没有资源,要实现理想的效果很困难。”
“亲爱的,那些东西我们以后一定会有的。”弗莱迪轻轻挥手,动作优雅得像舞蹈演员,似乎面前的所有困难都能如同浮尘一样被他扫开。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仿佛笃定未来会按照自己的希望发展。约翰看着他,不由自主跟着他微笑。
弗莱迪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点头赞同,便笑得更灿烂了:“你也相信,对不对?”他坐得离约翰又近了些,不经意间连称呼方式也变化了,“约翰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我的电话号码?”
“我说了要请你吃饭啊。”弗莱迪又赶快补上一句,“我们乐队也希望以后还能得到您的更多建议。”
约翰稍作考虑,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名片夹,取出一张名片,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掏出一支笔。
“我给你留我住所的电话吧。”他划掉名片上本来的号码,写下一串数字,“办公室电话不太方便,不好意思。”
弗莱迪双手接过,连声答应没问题。他还想接着和约翰聊更多的事情,但这时过来了几个姑娘。罗杰立刻就和人家招呼上了,还有个姑娘看向弗莱迪羞涩地笑。约翰端起酒杯,向四个年轻人示意:“不打扰你们,以后见。”
“以后见,说好了!”弗莱迪和约翰握手,好一会儿都不放开,反复叮嘱,“要记得接我的电话!我肯定会给你打电话!"
直到约翰走远了,弗莱迪还伸长脖子,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挥手。罗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按下来:“够了,人都看不见你了。又是请喝酒又是要电话,我该怀疑你的动机了。”
弗莱迪一脸无辜,丝毫没察觉自己似乎太过热情:“我什么动机?”他转头看向另外两名队友,“我的表现很正常,不是吗?”
布莱恩和罗杰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坏笑:“你的手都摸到迪肯先生腿上了。”
弗莱迪大惊:“我没有!他也没说!”
“迪肯先生讲礼貌,不好意思让你走开,你不能趁机占便宜。”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们两个合伙看我笑话。"弗莱迪连连摇头,“我绝对没有不好的意图。”
几个朋友哈哈大笑。他们当然是打趣他们的主唱,谁也没认真,笑闹了一会儿就聊起别的话题,罗杰更开始忙着和女孩子们调情,不再注意他。然而弗莱迪自己虽然极力否认,这时却不由得自忖。
约翰先生很亲切,和他聊天感觉很自然,很舒服。但是,我真的摸到他腿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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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瞧见那天弗莱迪在酒吧的热乎劲,都会以为他第二天就忍不住打电话骚扰对方了。然而,弗莱迪终于拿起电话居然是两个星期之后的事了。
电话线不够长,无法延伸到卧室,弗莱迪只好端着它到客厅的角落去,捂住一只耳朵,挡掉客厅里其他室友看电视的声响,忐忑地数着话筒里传来的等待音。“嘟——嘟——”的声音节奏稳定缓慢,却让人听得心跳越来越快。
“你好,这里是迪肯,请问哪位?”
终于,在弗莱迪差点放弃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了。弗莱迪舔舔嘴唇:“您好,约翰先生。我是弗莱迪。弗莱迪·墨丘利,皇后乐队的,您记得吗,我们之前——”
“你好,弗莱迪。我当然记得你。最近怎么样?”
弗莱迪松了口气。听约翰的语调,他起码表面上很高兴接到了自己的来电。
“我们还是老样子。您还好吧?”
“我也是老样子。”约翰轻笑,“你们又有演出了?愿意邀请我去吗?”
“您不嫌弃的话,我们自然希望您能来。”弗莱迪顿了一下,感到尴尬慢慢爬上脊背,“不过……皇后最近没有演出预订。”
“哦。”
“而且,录音也暂停了。”
约翰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弗莱迪,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有点忙,做做这个做做那个……布莱恩和罗杰要去学校,上课、写论文什么的,我也找了个百货公司的兼职。所以…… ”弗莱迪的手指绕着话筒的线,缠上又松开,“之前我说要请客,强行要了您的电话,却两个星期都没联系,您可能以为我爽约了。”
“没关系,请客与否不重要,我帮你们不是要你们报答。而且,年轻人忙着打拼,我理解。当初我刚毕业那几年,天天加班到夜里,别说去酒吧消遣了,很多时候一整天连饭都顾不上吃。回头看来,努力是有收获的,不过作为长辈,我也想提醒你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得了病耽误的可不只是自己。”
原本弗莱迪认为约翰面对一个没有正经工作的年轻“艺术家”(还是个刚见面就出言不逊的家伙),不会太放在心上,随意客套两句便罢。然而约翰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示过不满或轻视,还反过来安慰他,关心他。弗莱迪感到一股暖意流淌过心里,但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却更加不自在了。
“其实,我现在没有钱请您。”他缓慢地开口说道,“上周刚交了公寓的房租,前几天我和罗杰在肯辛顿的店铺又被催着交租金。上次酒吧演出的出场费本来打算用于录音室,正巧有个朋友急需钱,找我借,我就都借给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给我。今天我翻帐本算了好几遍,每次算的结果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钱不够了。所以……”
约翰安静地听他说,没有打断他。弗莱迪抱着电话,又往房间角落挪了挪。他是要面子的人,实在不愿意这么低声下气的话被其他室友听见。如果可以,他是绝对不想因为这件事找约翰的。
“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再帮个忙?”
“你是说——”
“您不要误会!我不是管您要钱!”弗莱迪生怕约翰误会,急忙打断他,“您和录音室老板是朋友,对吗?能不能请他通融一下,给我们打个折扣?或者宽限付款时间,等我们再挣到钱后一并付清?请相信我,我绝对绝对不会赖账,我可以写保证书。”
电话对面沉默了。
弗莱迪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们刚认识不久,已经受过您的照顾,又来麻烦您很不妥当。布莱恩和罗杰建议乐队暂停制作专辑,多找一些演出,酒吧、俱乐部之类,去挣钱。但我不想放弃。我们已经录了三首歌,还有一首正制作到中途。确实有不少乐队靠酒吧演出挣了不少,但皇后乐队绝对不能止步于此。我,”弗莱迪突然感觉嗓子有些干涩,轻轻咳了一下,“我不甘心。”
电话对面依然没有回应。弗莱迪的手指捏着卷曲的电话线,一会儿圈起来,一会儿又拉直。
他一向擅长用礼貌又让人无法拒绝的方式说服他人接受自己的提议,例如当初说服队友接受他取的队名。早在今天拨通电话之前,他已经反复思考了很久该如何措辞,可一听到约翰轻柔地安慰自己,他就没忍住暴露了情绪,说完才开始担心会不会惹人不快。
说到底,弗莱迪实在不习惯去求其他人。他即使有求于人,也希望对方能看重自己。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弗莱迪把听筒压紧耳朵。好像是翻阅纸张的声音。然后他听见约翰终于开口道:“你原本想预订哪天的录音室?”
“后天,周二晚上到周三早上。”
“早上几点结束?”
“大概七点。”
似乎有笔在纸上写字的声音,然后又是约翰:“你们先去录音,等我早上到。”
弗莱迪长长呼出一口气:“好的。谢谢。”
他不知道约翰有什么打算,他也不需要多问。
他知道乐队有希望了。
*
约翰在早上六点多时进了录音室。
皇后乐队的三个年轻人正在控制台前和录音师商量音效问题,见到约翰纷纷和他打招呼。
“麻烦您这么早来这里。您白天还要上班吧,来得及赶过去吗?”
“今天确实起得比较早,好在我年轻时经常晨跑,早起不算太困难。如果过会儿迟到了,我就说感冒了,起不了床,反正公司不敢随便开除我这个老员工。”
约翰半开玩笑地说完,发现几个年轻人笑得有些尴尬,整个录音室气氛低沉,而且少了些什么。
“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贝斯手呢?我记得他叫艾迪?”
“他……今天感冒了,起不了床。”
“……那祝他,嗯,早日康复。”
弗莱迪拍拍手,努力活跃气氛:“不说这个了。约翰先生,来欣赏欣赏我们的成品吧。”
他等不及录音师,自己上手操作,给约翰听了他们之前录制完成的几首歌,接着播放了正在制作中的新曲。
“这首新曲,钢琴、吉他、鼓的音轨部分差不多了,贝斯已有雏形,本来计划艾迪今天完成,但他没来。等下次贝斯录好,人声和合唱部分再确定下来,这首就差不多了。”
“你们能有这么多自己的曲子,这很好。”约翰稍作停顿,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下去,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不想在背后评论他人,但是,你们的贝斯手,有点……不太适合。上次在酒吧看你们演出,我感觉他有一点,怎么说,有些游离在外。”
弗莱迪没有回复,低头操作着控制台上的按键。布莱恩碰了碰约翰的袖子,悄悄小声告诉他:“我们换过多个贝斯手,艾迪是第六个,刚加入两个多月。我和罗杰与他的风格不太搭,但他是弗莱迪的朋友介绍的,弗莱迪没意见,我两个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我们也不想再频繁换人了。何况艾迪弹得也没什么大错。”
布莱恩说这番话,一是向约翰介绍情况,二是希望用这样委婉的方式让弗莱迪知晓他的意见。虽然他压低了声音,毕竟录音室空间狭小,弗莱迪只要想听,应该能听见。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弗莱迪的反应。然而谁都没想到,直白的是约翰。
“可是他出的差错并不少。”
约翰说着,径直走到录音室放置乐器的角落,拿起一把备用贝斯,坐到椅子上,简单调弦后拨出几个音符。
“这里,贝斯的节奏慢了,没有跟上鼓。”他又弹了几个音,“还有这里的处理,不够流畅。整体的力度也偏弱。贝斯应该将你们三人的乐器像桥梁一样整合起来,他的演奏太飘了。”
其余三人:“………………你会弹贝斯?”
似乎看到三人讶异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约翰放下怀里的乐器,耸耸肩掩饰自己的唐突,快速解释道:“中学时弹过吉他和贝斯,大学时跟同学玩过一阵子乐队,但我母亲反对,就没再弹了。你们是专业的,我突然点评你们的队友确实有些冒犯,请当我没说吧。”
“不不不不。”弗莱迪打断他的道歉,转身面向布莱恩和罗杰,“说实话,我对艾迪也并非完全满意,如果有更好的人选,我当然欢迎更换。”
罗杰:“你不早说!不过,现在也不晚。”
“机会难得,这就决定了。”
“好,布莱也没问题吧?”
布莱恩:“等等,你们是不是需要先问一下对方的意愿。”
约翰:……他们突然在说什么?
仿佛感受到约翰的疑惑,弗莱迪走到坐着的他身前,弯下腰,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眼睛直直望着他,诚恳地说道:“约翰,亲爱的,既然你来都来了,不如帮我们把贝斯线录了吧。”
约翰:“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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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乐队的三名成员在廉价公寓那间被杂物占满的客厅开了一场严肃的会议。
更准确地说,吉他手给另外两名队友开了一场严肃的会议。
布莱恩:“Fred,你把他吓跑了。”
弗莱迪:“不是我的缘故。”
布莱恩:“你请他过来,你拉他入伙,然后你说他三天没接你的电话。”
弗莱迪狡辩:“嘿,说的好像你当时没有起哄似的。”
罗杰立刻跟进:“就是就是,你先提贝斯手这事的。”
布莱恩有理有据:“别想把责任推给我。现在的问题是,迪肯先生被你们吓跑了,但他走之前依然帮我们付了租金,可是还有下次吗?付过的钱要不要还?这钱算我们借的还是怎样?”
罗杰插话:“以及贝斯手换不换。”
布莱恩头疼地揉太阳穴:“别打断我的思路,Rog。我们没有替换人选。让迪肯先生加入是你们的劣质玩笑,不是吗?我承认他脾气好,也有音乐素养,但能提意见不代表达到表演水平。他多少年没有练琴了?他有演出经验吗?他知道怎样和乐队配合吗?再说,一个中产阶级凭什么放弃正经工作加入一个在报纸上打广告都舍不得多打两行字的名不见经传小乐队?他一个月挣的钱比咱们一年都多。”
弗莱迪等吉他手一连串说完,对着罗杰摊开双手:“听听这语气,你还能说乐队里最戏剧化的人是我吗?Bri,亲爱的,我们说请他加入确实只是开玩笑。我不会随随便便把乐队的前途赌在不了解的人身上。”
“不了解?”布莱恩冷笑着挖苦他,“我以为你已经连他的星座血型家庭背景小孩生日都知道了。”
弗莱迪突然:“他结婚了?”
布莱恩一愣:“重点是这个?”
罗杰扳着指头:“他多少岁?到没到40?35岁总有吧?我看他不像单身主义者,八成小孩都好几岁了。”
“真遗憾——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是说,大概如此。刚才我们聊到哪了来着?”
“啊,Bri被气跑了。”
咣当一声门被甩上了,弗莱迪和罗杰彼此对看一眼。
“等他回来后的一小时辩论赛吧。”罗杰不在乎地耸耸肩,既而表情认真起来,“说回贝斯手,我建议更换。如果一个普通音乐爱好者都能明显指出问题,那就的确有问题。我们做专辑这么长时间,一直不顺利,你明白有哪些原因。抱歉Fred,艾迪是你托朋友介绍来的,我对你和他没有意见,我只是实话实说。”
“皇后乐队要往上走,每个成员、每个要素都不能凑合。我同意你。”弗莱迪虚握拳头,轻撞罗杰的肩膀,“亲爱的,你不用顾及我,有意见随时提出来。我们是伙伴。”
两人相视一笑。
罗杰重重点头:“有你这句话就行。我会去寻找备选人员,等找到合适的,艾迪那边你负责搞定。”
“没问题。”
“那么录音室又怎么办?”
弗莱迪回想约翰一身西服正装,微笑着走进录音室的模样,不用多说话,就让人心里有了着落。以后还见得到他吗?他真的避开自己了吗?弗莱迪不免有些失落。
但他很快把这点难过从心上挥开,翻出钱包数起来:“这两天卖出了几件衣服,我在百货商场的兼职也发周薪了,再借点钱,凑一凑,能再租一次。”
“其它方面也省点钱吧,最近吃得简单些。”罗杰看了眼挂钟,站起身,“我去买些面包。”
弗莱迪惊讶于罗杰突然主动承担采购任务,但有人愿意跑腿,他便没多想,高高兴兴送罗杰出门。
直到几分钟后,一脸做好持久战准备的布莱恩重回公寓。
“罗杰——罗杰——你临阵脱逃,回来!”
*
周六晚上,皇后乐队凑齐了钱,再次踏进录音棚。录音过程一如往常,吵架也一如往常,但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的时间,约翰再次出现了。
“我问了录音室老板这周的预约安排表。”约翰向惊喜的年轻人们解释自己如何得知他们今天在这里。
他还带着歉意告诉弗莱迪:“我在电话留言里发现了你的来电记录。对不起,我前几天比较忙,经常不在家,所以——”
“您当然有权接或不接电话。”但弗莱迪根本不需要约翰解释或道歉。得知自己没有被拒绝,他喜不自胜,也不顾其他人之后会怎样揶揄,拉住约翰的手不放:“你能掌控我们的行程,却不让我了解你的行踪,啊,我喜欢有神秘感的男人。”
布莱恩:“你矜持点。”
鉴于这天贝斯手艾迪也在,而乐队尚未找到合适的替换人选,所以在场众人都没有提及上次谈过的话题。约翰捧着弗莱迪殷勤倒的茶,坐在控制室的沙发上旁观乐队录音。
轮到吉他手要录制他的音轨时,约翰叫住了布莱恩。
“以前做着玩的。”他交给布莱恩一个黑色的小设备,“你试试,也许能改善音质效果。”
布莱恩接过这个外表朴素的小扩音器,将信将疑地连接上自己的吉他,试奏录制中的新曲。弹了一半,他似乎听出什么,跑出录音棚请录音师重放刚才的演奏,接着又表情凝重地跑回录音棚再弹一遍。
往返几次后,高个子的吉他手几个大步跨到约翰面前,抓住他的手使劲握住:“您认真考虑一下,可以加入我们吗?”
弗莱迪和罗杰:“你矜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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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迪肯老板。”
“别挖苦我了,泰伦斯,你才是老板。”
约翰接过茶,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另一头坐着他的朋友:录音室的老板泰伦斯先生。后者拿起计算器,算了笔账。
“这是你第几次帮他们付钱了?你要是改行,当了音乐公司的老总,别忘了考虑和我合作。”
“哪有改行,如果你一定要我给个理由……就当我是投资吧。等他们出名了,我就可以坐收利息。”
泰伦斯先生饶有兴致地挑高眉毛,很意外老友的选择。他印象中的约翰·迪肯是那种不过分张扬自我的人,理智而沉稳,一份不错的薪水加上适当的理财让他过上了不算富裕、但无需为物质发愁的生活。总之,不像会把钱打水漂——不过他同时也承认,约翰有时候让人看不透。
“你来我这儿多少次了,没见你对其他学生乐队这么上心。这个,什么乐队来着,公主?”
“皇后乐队。”
“差不多意思。你真相信他们能火?”
“谁知道。”约翰端起茶杯,任由袅袅蒸汽模糊视线,现实与过往的时光在白色的雾里交织,“看着他们,一个个那么热情、那么有野心,不由想起了以前的事。大概我只是借此弥补自己当年没能做到的遗憾。”
“是啊,当时咱们在学校,我还想拉你一起组乐队呢。你就是太看重家里的意见了。”泰伦斯先生沉默一会儿,“你家里现在怎么样了?你和你的太太……”
“我并不想签字,你知道,但……”
约翰没有把话说完,耸了耸肩。泰伦斯先生明白,不再追问,端起茶壶给他又添了一杯:“多和年轻人聊聊音乐也好,能让你心里舒坦些。你对什么都看得清,只是注意别把自己陷进去。来,开心点,咱们今晚再找家酒吧?”
说到当天的安排,约翰的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下次吧,乐队的小朋友们已经约了我下午去他们的服装店参观。”
*
弗莱迪和罗杰在肯辛顿市场开的服装店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位于三楼的小铺面,横七竖八地挂着各种在约翰看来只能称之为奇装异服的商品。但看得出来,两位店主仍然对自己的小王国充满热忱。尤其今天约翰要来,弗莱迪早上录音结束后,回公寓稍稍补了个觉,就把哈欠连天的罗杰从床上拖起来,提前赶到服装店收拾了一番。
他好像还化了妆?喷了香水?约翰暗自猜测,却不敢确定,店里四处挂着的五花缭乱的蕾丝束带花布假钻闪得他眼花。
“你们这店,呃,很有特色。”最后,他挖空了词库,礼节性地夸上一句。
但弗莱迪当这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兴奋地在衣服堆里翻找,要挑几件给约翰试穿。约翰拦不住,罗杰还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试穿完了,弗莱迪还会给你化个妆。”
可怜的工程师吓得差点逃跑。
闹了半天,约翰终于勉为其难地穿上一件纯色的灯芯绒外套,袖口镶的几朵碎花是他最大可能的接受程度。
虽然没有达到最初的预期,弗莱迪仍比较满意:“这样穿不比之前时髦多了?你也能打扮得像个摇滚明星嘛。亲爱的,答应我,下次看我们演出时别再穿那无趣的衬衫领带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弗莱迪对他的称呼越来越亲昵,约翰想着,无力地反驳:“披头士也穿西服演出……”
罗杰放任弗莱迪闹腾,不时冒出几句点评:“这件灯芯绒外套确实不错,我喜欢——等等,它好眼熟,它好像就是我的衣服?”
弗莱迪正忙着给约翰搭配领结,头也不抬:“贡献件衣服而已,别那么小气。”
“贡献你自己的衣服啊!”
“我有贡献,我一会儿要请约翰吃饭。”
约翰疑惑:“我们约了晚饭?”
“哦,我忘了和你商量?你有别的安排吗?”
“倒是没有特别的——”
弗莱迪露齿一笑:“那就说定了,亲爱的。”
约翰发觉弗莱迪的笑容比店里所有华丽的衣服都好看。就算早有其他安排,他可能也会为此推掉。
罗杰听说有晚饭,跃跃欲试。约翰帮乐队负担了录音费,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只靠面包度日了。但是弗莱迪指着他说:“我只请约翰,你要吃就自己掏钱。”
罗杰恨不得自己有十个中指。
*
晚餐在一家弗莱迪挑选的精致餐厅。饶是约翰这般不在乎穿着,踏进店门的那一刻也不可避免地担心自己的形象有些格格不入,并且怀疑起是否该依弗莱迪的意思,借穿罗杰的那件外套。
弗莱迪倒是大摇大摆的,一副贵宾模样,选座点餐一气呵成。罗杰没跟着来,布莱恩早就迫不及待地回自己的住处,大概已经开始鼓捣新得到的设备了。至于贝斯手——“我们在联系备选人员。”弗莱迪如是告诉约翰。
约翰很高兴弗莱迪没有再提要他加入乐队的这个玩笑。而对于乐队当真会听取一个外人的建议,他不免有些感动。
“亲爱的,我们早就不把你当外人了。”弗莱迪柔声说,托腮看约翰映照在烛光中的脸,“你我之间不用客套。尤其你不会乱说话,又懂音乐,我找不出还有谁比你的支持更让我放心了。只可惜你没有进入音乐行业。”
“没什么可惜的。我不像你,我不是做明星的料。”
“瞧瞧Bri,他也不像,那又怎样?至今他的教授都无法理解他怎么会上台演出。有一次,他的教授太好奇了,就去看我们在学校的排练。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盯着我的眼神,似乎我要把他的学生骗去南美洲挖金矿。”
两人笑了一会儿。弗莱迪再次惋惜地说:“亲爱的,你很有潜质。我无法明确地用语言描述,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有潜力。”
有什么能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摇滚小年轻所说的直觉更不靠谱的呢?这些人总是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自己会出名、发财、美女左拥右抱,然后在几年胡搞后从酒精和叶子中寻求美梦成真。然而在那一瞬间,当弗莱迪使用那么诚恳的语气说出这话,约翰相信了弗莱迪。往后人们会说,皇后乐队的主唱有一种魔力,让听者相信他的即使是最荒唐的遐想。
约翰放低刀叉,垂下眼睛思索了一会儿。
“中学时,我接触到吉他,然后学了贝斯,大学也弹了一阵。但在那个年代,社会看待学生乐队比现在更苛刻,我母亲坚决反对我在’不务正业’的玩乐上花费精力。你知道,那时候披头士还没有出道,她从来没听说过摇滚,也绝对想不到这种年轻人制造的噪音会成为潮流。她担心我会学坏。更主要的是,你知道,做音乐很花钱。我大学毕业时,二战刚结束没几年,经济不好,我家条件有些困难。我必须马上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挣钱,甚至等不及依照我的老师建议去读研究生。”
“我明白。”弗莱迪苦涩地点头,“即使现在这个年代,也有很多父母不赞成子女把摇滚乐当作事业。我平时住公寓,每周回家时,最不喜欢我父母提起这个话题。好在我父亲也讨厌主动说起这事,我怀疑他一直假装我忙于其他工作。可想而知你当时面临的环境肯定更难。”
约翰长叹一声:“所以,我放弃了。我把我的贝斯锁在行李箱里,然后去一家电器公司当电子工程师。几年后,有了点积蓄,我半工半读地获得了硕士学位,跳槽汽车公司,做到现在。这么多年来,我和音乐行业没有半点关系。”
“但现在你改变主意了?”
“去年,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和人合伙开了录音室,找我帮忙设计电路设施,还有接下去的各种设备调试。所以我便开始定期去录音室,你知道,赚点外快。给布莱恩的扩音器就是这段时间做着玩弄出来的。”
“这个兼职很适合你,可以发挥你在两方面的专长。”说着,弗莱迪又突然担忧起来,“除了我们之外,你还帮助其他乐队了吗?”
“我没那么多闲钱和时间。”约翰觉得弗莱迪的担心有点可爱,便笑着安抚年轻人,“其实我之前去录音室时,从未看过其他乐队录音。”他本想,既然放弃了那个行业,不如干脆彻底远离,以免牵肠挂肚,徒增烦恼。
“那么我们乐队怎么突然吸引到你了?”
约翰玩味地反问道:“你知道你那天有多吵吗?”
弗莱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从结果来说,不错。”
看着弗莱迪一脸坏笑,约翰想起泰伦斯的建议。也许,多和年轻人交流的确不是坏事。这顿晚餐可算是他近期最享受的一次,他端起酒杯品了一口,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心情有些轻飘飘的,说出口的话也不那么斟酌了。
“其实我还是挺想念的。偶尔我会把我的贝斯拿出来,稍微弹弹。我太太不乐意,她对这些没兴趣,但我儿子还挺喜欢听。”
弗莱迪知道自己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想掩饰,但又感到莫名的紧张,背脊坐直了,眼睛忍不住瞟向约翰的左手。
那手上没有戒指。
约翰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坐姿,把左手放到桌下。
“现在无所谓了。”他喃喃道,随即恢复方才的微笑,问弗莱迪,“你呢?你的父母健在,对吗?我相信他们终有一天会对你的音乐事业改观。”
“那当然了,我是天生的艺术家!”
弗莱迪戏剧化地用指尖点着胸口,做出一个夸耀的动作。很明显约翰想转移话题,于是弗莱迪便聊起自己经历的趣事。
当天,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各自的家庭。结合约翰的态度,弗莱迪隐约能猜测到他的状况,但他不会贸然追问。他希望有一天,约翰会主动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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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冷清的灯光照亮冷清的房间。约翰站在玄关,眼看空荡荡的家,却久违地没有感到不可忍受的压抑。
虽已习惯了分居的日子,但正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仍然给他带来巨大的打击。
他知道借酒消愁并不能真正缓解心中的痛苦,但不喝到半醉再回家,又实在睡不着觉。有几次,他甚至回家后还需要再灌几杯,第二天早上在沙发上醒来,头疼欲裂地脱下压皱的西服。
但是今天不一样。
约翰关上房门,走进没有人的家,往厨房的储酒柜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走进书房,从角落的旧箱子里取出那把托载了年轻时的热情的贝斯。
在可怕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面前,实实在在的一个个音符就成了安慰剂。约翰在脑海中回忆着皇后乐队的歌,弹起了贝斯的部分。
在此刻,他很想试试和乐队一起演奏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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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皇后乐队有了长期赞助人。
为了保护几个年轻人的自尊心,约翰表明他出的费用将全部记账,等乐队签了唱片公司,挣了钱再还。这种方式双方都能接受。乐队因此没有了心理负担,不用勉强去那些他们瞧不上的酒吧演出,可以将时间与精力投入到帝国理工的小礼堂和录音室。而且更好的是,凭借约翰和录音室老板的交情,乐队有时能安排到比较轻松的白天时段了。
约翰会时不时地去看看他们,尤其当乐队预订上了周末的礼堂,约翰便会直接前往帝国理工参观他们排练新歌。弗莱迪他们已经习惯在演奏途中看见这个依然穿着朴素的男人面带微笑地走进来,自行找一把椅子坐下,安静地听他们把音乐的激流灌满整个礼堂。不过也有时候,当他们大吵一架后才发现那把椅子空了,男人早已不知何时悄悄溜走,寻求清净去了。
这天也是如此。当几个年轻人又开始吵架(他们自称为“健康的讨论”),约翰就离开礼堂,去校园里享受新鲜空气。等他溜达了一圈,估摸着他们应该吵累了,便回到礼堂,却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个人。
“艾迪呢?”
他四处张望,发现贝斯手连带他的乐器和音箱都不见了。
罗杰冲布莱恩翻白眼:“本来说好,等定下新贝斯手再找个好理由让艾迪退出。现在倒省心了,不用找理由了。”
“OK,我承认是我的错,你满意了?”布莱恩也没好气,“但是他突然抢进我的solo部分,整个意境都被他破坏了,我还不能抗议吗?”
“你要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爱炫耀,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得住。”
布莱恩满头问号:“我没有炫罐啊?(所有人都没说话)好吧,就算如此,我提出了我的观点,他也可以摆出他的理由,大家互相有条理地讨论,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他是怎么做的?他说我看不起他,然后一走了之!”
“嗯哼,当你持续唠叨半个小时之后任何谈话都不会再是普通的讨论了。”
“罗杰你怎么回事,怎么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你什么意思。”
“你就适合不管你哔哔什么都能给你顶回去或者干脆不给一屎的队友。”
布莱恩开始脱他的鞋,罗杰也举起鼓槌,形势一触即发。弗莱迪赶快跳到两人中间:“压压你们的火气,小姐们,我今天已经看够闹剧了。不就是再找新的贝斯手吗,迟早要换,他主动离开也好。别激动,把你们的芊芊玉手放下。”
非常勉强地,布莱恩和罗杰各退一步,扭头赌气不看对方,弗莱迪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几乎目睹新一场战争爆发的约翰小心地打破沉默:“……你们今天还继续排练吗?”
弗莱迪面向他,苦笑地说:“亲爱的,让你见到我们狼狈的样子了。依我的原计划,今天确定下这首的细节处理,接着就可以去录音了,但是……(罗杰咚咚咚狂敲一通鼓)好在这里不用付场地费,弹琴也不需要担心邻居来砸门,我们会继续排练。你如果有别的事情要忙,不用陪我们。”
“只有你们三个排练?”
弗莱迪无奈地摊开手。
约翰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地提议:"……或者……我充当临时陪练?”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三人瞪大的眼睛。
我在想什么,只是被礼貌地称赞过几句,居然自负起来。约翰在心里责备自己,窘迫地急忙改口:“算了,忘了我说的话吧。”
但弗莱迪立即高举双臂表示欢迎。罗杰转着他的鼓槌表态:“如果有谁不满,让他自己出下次的录音费。”
“可是我们没有贝斯了。”布莱恩永远是最理智的那个。不过约翰已经考虑过了:“我开车回家取,来回大概四十分钟。”他还有些不敢确定,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当然可以,新安排就这么决定了。于是约翰回家拿乐器,另外三人整理贝斯的谱子,等约翰重返礼堂就开始新一轮的排练。
不过坦白来说,几个人(包括约翰自己)都并没有抱太大希望。约翰旁听过几次排练,对于曲调已经比较熟悉,但毕竟没有真正上手弹,更没有合奏过。他们最初只是为了让排练能够继续下去,想着就算约翰只跟着节奏弹些简单的根音,也好过没有贝斯的参与。
然而,约翰的弹奏不喧宾夺主,也并不惊艳,却稳稳地托住了整首演奏,让另外三种乐器和人声有了基石。就如同溪流并入长河,刚开始还有些差错的贝斯随着练习逐渐顺畅地融入进了乐队,并且配合得越来越融治。
当傍晚时分,拿着礼堂钥匙的教员来关门时,发现借用礼堂的这个小乐队不仅还没收拾东西走人,甚至弹奏正酣,没完没了。教员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吼,才让意犹未尽的几人停下。
走出学校后,罗杰吵着要坐约翰的车去吃晚饭,连布莱恩都主动提出三人一起请客。约翰看几个年轻人的兴奋劲,有些害羞:“看来我弹得还不差。”
“你何止不差,亲爱的!你的表演就像芭蕾舞演员一样优雅。”
约翰不习惯这样的夸奖,听得脸都红了,虽然努力做出专注开车的样子,却仍然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弗莱迪抢赢罗杰,霸占了副驾的位子,此时一边指路一边继续对约翰说:“如果那两个家伙敢挑剔你,我一会儿帮你把他们灌醉。”
“我没什么好挑剔的,不要把我说成烦人的恶婆婆。”布莱恩为自己辩解,“看在deacy amp 的份上。”
Deacy?约翰惊讶于自己新获得的昵称。毕业以后,有多少年没有人给他取外号了?不过,从迪肯先生到 Deacy,好吧,感觉不坏。
三个年轻人心情舒畅,聊天开玩笑说个不停,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约翰大多数时候只是听,不时被他们逗得抿嘴笑。他感觉自己似乎也跟着变年轻了,时光倒流二十年,他初到伦敦,读着大学,学业之余怀揣着音乐的梦想。
吃完饭,弗莱迪和罗杰还没够,又闹着去酒吧。约翰同意一起去,但声称因为要开车,自己只点软饮。
罗杰一听就来劲了,把酒杯推到约翰面前,怂恿他:“我今天可以不喝,我来开车。”
弗莱迪伸手把酒杯推回去:“你忍得住不喝吗?”
罗杰点头那叫一个坚决:“为了开车,能忍住!”
“傻子才信你。”弗莱迪凑到约翰耳边说悄悄话,“他曾经喝醉把车开进沟里。”
罗杰拍桌子,作势要揍说他坏话的主唱。弗莱迪嘻嘻笑着躲他,身子一歪,靠进约翰的怀里。约翰只觉得年轻人的体温很高,四肢柔韧又有力。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弗莱迪就重新坐直了。
约翰只当是小伙子们精神好,打打闹闹不在意。但下一秒他意外捕捉到弗莱迪望着他的目光,那里面似乎闪烁着热烈的火。约翰瞬间大脑一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弗莱迪。”
约翰闻声看过去。那是一个很高大的男人,穿着时尚,即使在约翰看来都能称为英俊。
被叫住的人显然吃了一惊。
“哦,嗨,是你……”弗莱迪回了个笑容,站起身,却有点手足无措,似乎是觉得自己应当和人握个手,却又不想这么做。他对同伴们简单说有点事稍微离开一下,然后示意那个男人跟他走,又对约翰点了点头,希望约翰不要发现他的紧张。
约翰本来没有多想,但发现布莱恩和罗杰忽然埋头喝酒,既没有往那个男人的方向看,也没对弗莱迪的离开有任何表示,不由感到奇怪。布莱恩发现了他的疑惑,斟酌着词语:“弗莱迪的,嗯,’狩猎范围’比较广。”
约翰反应了几秒:“……哦。”
布莱恩和罗杰有点担忧地看着他,约翰理解到他们是怕自己因此对乐队产生不好的印象,赶忙补充道:“没关系,我不介意。我有个同事也有类似的,呃,兴趣,你知道,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事。这种事我认为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两人这才放心,不再在意弗莱迪的离开,聊起了其他事。但约翰却忍不住开始在脑海内回顾弗莱迪之前的种种举动。
他承认自己最初有几次被弗莱迪的举动吓到(虽然他假装没留意)。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意外,弗莱迪总是对他相当亲密,体贴又热情,“亲爱的”常挂嘴边。但弗莱迪对其他人也差不多,约翰便推断他就是如此的性格,何况艺术家嘛,总是有些与众不同。但此刻他知道了弗莱迪的真相——
约翰沉浸在思考中,险些拿错了杯子。瞟一眼还在聊天的吉他手和鼓手,约翰偷偷呼出一口气。他可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如果被知道了,肯定会引来嘲笑。一个马上四十岁的、毫无特点的中年人,怎么会吸引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的年轻艺术家呢?弗莱迪当他是个朋友,仅此而已,没有特别的含义。
没几分钟,弗莱迪回来了。
罗杰有点惊讶:“这么快?”他以为弗莱迪今天不会再出现了,或者起码一两个小时之后——根据经验。
弗莱迪转着眼珠子:“想什么呢。旧友见面寒暄几句,还需要多久?再说了,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们呢?”
“是吗,我一会儿就丢下你们。”
“走吧走吧,我看到那里有些姑娘,你们俩都走也没关系,约翰由我陪着。”
他笑着说,轻轻用膝盖碰约翰的膝盖。
约翰:……这也应该没有特别的含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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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开车送几个玩累了的年轻人回各自公寓,先到了离得近的布莱恩的住处,再接着往弗莱迪和罗杰合租的公寓开去。
布莱恩下车后,罗杰醉醺醺地横躺在后座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时不时打几声呼噜。弗莱迪没那么醉,仍然坐了副驾和约翰聊天。
“我这么说可能冒犯,但是亲爱的,你弹得比我想象中好。”
约翰抿着嘴笑:“我以为你一直相信我的水平。”
“哦,我当然相信。可是你没有和我们合奏过,你甚至没有练过我们的歌!”
“嗯……其实,我在家里偷偷练过一会儿。”
“真的?”弗莱迪很是惊喜,“你都没有谱子!”
“我听过很多次了,你知道,之前看你们排练,所以大致记得。不过我还是弹错了不少地方。”
“约翰,你已经很好了。”
为了不吵醒罗杰,两人说话都放轻了音量。但弗莱迪这句话说得那么郑重,约翰感觉就像身体中有一把音叉,被这句话轻轻敲响,细微的频率从中心震荡开去。
“如果我说,我真心邀请你加入皇后,你会考虑吗?”弗莱迪侧过身体,直视开车的男人。不论以前他说出这个提议时带有几分玩笑,这次都是认真的。
约翰思索片刻,摇摇头:“抱歉。我的工作不允许我再找一份需要大量时间投入的事业。”
虽然约翰没有答应,但弗莱迪并不伤心。约翰用了“事业”这个词,而非玩乐之类的,证明他是看重乐队的。只要约翰看重他们,弗莱迪就很满意了。
“不加入没关系。我欣赏认真工作的男人。”
他柔声说着,凝视约翰的侧脸。约翰今年三十九岁,马上就到四十了——弗莱迪已经了解到——有时他看起来甚至还会更年长几岁。他眼角的皱纹、灰白的鬓角,以及已经有些松弛的皮肤,无一不显示出他和弗莱迪完完全全是两代人,更不是弗莱迪通常会感兴趣的类型。
但是每当看向约翰的侧脸,看他挺立的鼻子和微微下垂的眼角,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口中干涩。他有句话已经在脑海中盘旋了一晚上,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弗莱迪瞟了眼后排,罗杰仍然闭着眼睛。勇气从心中猛然腾起,他脱口而出。
“今天叫住我的那个男人,是我以前认识的,有一阵没遇见了。我和他……那个……不再联系了。”他忽然变得有些结巴,“约翰,亲爱的,就是,那个,我……”
猝不及防的刹车把弗莱迪的话哽了回去。
“……到了。”
弗莱迪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迟缓地把视线转向窗外的街边,看见了自己住的公寓。
打开车门,急匆匆下车,绕去后排,手抓了两次才抓住门把手,打开门,把罗杰拖出来。机械地做完一套动作,弗莱迪又走回前排,低头望向车里。
“……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不客气。”约翰微笑地回答,双手仍然把着方向盘,垂着眼睛没看他,“晚安,弗莱迪。”
“晚安,约翰。”
弗莱迪把罗杰的胳膊架在肩上,半拖半拽地进了公寓。罗杰一路晃悠,哼哼唧唧的。弗莱迪把他放到床上,去厨房翻了个干净点的杯子,接杯清水,回到罗杰的卧室。
他本以为罗杰又睡着了,可是当他走进房间,突然听见罗杰问道:“你分手了?”
弗莱迪愣了好一会儿:“我和谁分手了?”
“那谁,今天那个男的,高个儿,不过没Bri高,那个,哎我忘他叫什么了。你的,怎么说,前男友?”
“哦,他啊。早分了。”
罗杰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眯起眼睛看弗莱迪,也不知道他是否看清了。
“你分手就分手,干嘛要专门告诉约翰?”
弗莱迪把水杯放到罗杰床头的矮柜上。
“能动的时候起来喝点水,清醒清醒你漂亮的小脑袋,别瞎想乱七八槽的东西。晚安。”
说完,弗莱迪转身离开,没管罗杰又开始哼哼唧唧地请他帮忙给自己换衣服。他去了厕所,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几捧凉水。
也许我太明显了?
弗莱迪不愿责备自己,但那么生硬地打断他的话不是约翰平时的习惯。他又洗了把脸,然后记起下车前最后一眼看见的约翰。如果昏暗的路灯没有让他产生错觉,约翰的耳朵应该是红了。
噗嗤。弗莱迪独自在厕所捂着嘴笑。
有希望,他还拥有希望。
*
如果遇见犹豫不决的情况,对于弗莱迪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先做了再说。
接连几天,室友们都发现晚上的电话被弗莱迪占据了。问当事人没有得到解答,他们就去问罗杰怎么回事。
“管他跟谁聊,这个月的电话费找他出就是了。”罗杰正在给乐队赶工海报,一幅幅画得手疼,根本没空搭理,“他在找金主爸爸呢。”
弗莱迪不知道他已经在公寓的小客厅引发了讨论,即便知道也不会在乎。对于这群年轻人来说,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并且热烈地盼望每天发生不寻常的事。他们正处于什么都不怕的年纪。
“今天面试的那几个贝斯手,一个比一个差劲。”弗莱迪隔着电话对约翰抱怨,“我们总共看过多少,十个人选了吧?其中三个乱弹贝斯,七个想改吉他,还有十个要当主唱。他们怎么想的,在我面前说当主唱?”
约翰被弗莱迪夸张的形容逗笑:“你是怎么回应的?”
“我建议他们自己去成立一个皇帝乐队,然后温柔地请他们滚蛋。”
“弗莱迪,不要说话太冲,容易得罪人。”
主唱语气软绵绵地抗议:“不行,我讨厌被无聊的人占用时间。我态度够好了,为了让每位来面试的候选人感受到我们的诚意,我专程准备了糖果和巧克力。”
约翰又是笑:“你真贴心。”
“哦,你喜欢吗?我也给你准备一些?”
“有带果仁的吗?”
“有的有的。”弗莱迪忙不迭答应,心里提醒自己记得明天就去买,“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又联系了几个候选人,下次面试希望你能来帮我们参谋。”
“你们自己想要什么队友,自己判断最准确,我就不去添乱了吧。”
“一起商量,有人参考挺好。”弗莱迪小声地接了一句,“而且我想见你了。”
“……”
“Bri和Rog也想见你,Bri说他有个关于Deacy Amp的问题想请教。”弗莱迪赶忙补充道,明显听见约翰松了口气。
“后天周末,如果你们还在学校排练,我可以过去。”
“这周末学校有活动,礼堂不空,我们没有预定成功。”弗莱迪恼火地数着日历上的日期。如果要因此等到再下个周末才能见面,实在太久了。“明天晚上有空吗?我听说一家新开的酒吧,你有没有兴趣?”
“……”
电话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弗莱迪紧紧攥住话简,贴近耳朵,想捕捉到约翰的哪怕一丝呼吸。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通话也有沉默的时刻,但那时弗莱迪更多担忧乐队的资金,这次却为自己而沮丧了。他认为自己尽力做到了最好,亲切而克制,起码在弗莱迪的角度看来很克制,但恐怕对约翰来说却过火了,超过了能接受的程度。
或者更简单的真相是,也许约翰连一点接受他的可能性都没有。
唉,他是从什么错觉出发以为这是可能的呢?
他们原本就是两路人。除了对音乐抱有兴趣外,弗莱迪和约翰没有半点相同之处。
弗莱迪深吸一口气,在回忆里搜刮笑话或任何能逗乐的事。他要换个话题,让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他受不了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他宁愿约翰直白地、彻底地拒绝他,打消他荒谬的念想,即使那样会让他痛苦不已,一定会立即扔下电话跑进房间大哭一场。
弗莱迪想,他是当真喜欢约翰了。
“这周末,你们的服装店开门吗?”
“服、服装店?”
忽然抛来的问题打乱了弗莱迪的情绪,令他回答得磕磕绊绊:“如、如果,没有排练录音和面试应该会开,呃,但也说不准……”
“刚记起来,我公司老板的夫人要过生日了,我需要买个礼物。但我想不出来买什么好,也许你们的店里有适合的。你能给我个建议吗?”
弗莱迪的脸亮了起来。他咬着下唇,怕笑出声音被对面听见。
“没问题亲爱的,交给我。后天我在店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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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嘴应该算全年龄吧
周末,约翰再次前往肯辛顿的二手复古服装店,弗莱迪如约用坚果巧克力接待了他。
罗杰趁弗莱迪不在意,伸爪偷巧克力吃,听说约翰的来意后随口问他:“给老板夫人送什么礼物,你可以问你太太?女人之间比较懂吧?”
弗莱迪和约翰都僵硬了一瞬。弗莱迪虽然猜到约翰大约没有和妻子在一起,但事关隐私,未曾向朋友透露分毫,没想到罗杰冷不丁地发问,正好踩在这点上。约翰一定很尴尬,弗莱迪有心想帮他说话,可惜又不知道怎样讲才妥当,只能小心地偷瞄当事人。
约翰很快恢复了正常,神态自如地回答罗杰的疑问:“她不擅长买这些东西。她是个普通公司职员,不如你们有艺术细胞。而且,”他稍做停顿,“现在她不在家。”
弗莱迪趁机接过话题:“我已经帮你考虑好了,你可以送一条披肩,女士们都喜欢。”
罗杰只是随意聊聊,并没有追问的兴趣,挥挥手让弗莱迪去做。弗莱迪领约翰穿过两排衣架,来到店铺后方。两个店主在这里挂了一匹布帘,隔出一角,权当作更衣间和仓库。
弗莱迪取出备好的几条披肩展示给约翰,后者挑了片刻后选定其中一条,弗莱迪便叠好放到一旁。约翰正要问价,弗莱迪急然神秘一笑:“稍等,亲爱的,我有个礼物给你。”
“给我?”
这很出乎约翰的预料,弗莱迪露出得意的神色,像演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条领带。“淘货时发现的,我相信一定很适合你。”他举起领带在约翰领口比划,“来吧,戴上试试。”
约翰准备接过来,可弗莱迪并没有把领带交给他,而是自行伸出手臂,从约翰的脖子后方将领带绕过去。为了做这个动作,他走到了约翰身前,两人之间仅隔一掌距离。
其他人的手在自己的肩膀和领口处滑过的感觉有些陌生,约翰记不起他的前妻是否曾经也有过为他打领带的时候。那些和睦的日子早已离去,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自己给白己打领带,连镜子也不需要看,拎包就走。即使在正式离婚之前,他也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对他说再见和欢迎回家了。
弗莱迪的手指竖起他的衣领,拉着领带两侧调整长度,再抚平衣领,来到他的胸前摆弄那两条细布。约翰低头看着那双手,认为这时想起前妻有些不妙,但他最近的情绪连自己都不懂。
他并不迟钝。如果说最初他曾担心是他的自我意识过剩,误会了对方的示好,那么如今弗莱迪的亲热已表示得相当直白,他不可能不明白。他不明白的是自己。
从分居到正式离婚大约有一年多,说他这段时间不寂寞是骗人的,否则他也不会时常去酒吧排解,还为自己找了个录音室的兼职。他并不缺那点钱,只想让自己在下班之后也忙起来。直到结识皇后乐队的年轻人们,他才重新找回纯粹的欢乐时光。乐队感谢他,他又未尝不感谢乐队呢?
在乐队三人中,让他决定和他们保持联系的,不用说,是弗莱迪。这位热情洋溢的年轻人像一支火把,永远能让周围的人沐浴在喜悦的光辉中,即使是不擅长与陌生人交流的中年工程师,在他身边也完全不需担心冷场。约翰很喜欢他。
但这是对于朋友的喜欢——应该是。
不论弗莱迪看上他什么(他百般思索也不能理解),他绝对没有用那种目光看过弗莱迪。离婚后他并没有再找其他人的心情,退一万步说,他不喜欢男人。
然而,听到弗莱迪的暗示或明示,他会心慌。他不敢让弗莱迪讲完话,也不敢跟他单独去酒吧。可是他也无法说出拒绝。听到弗莱迪沮丧的语气,他又会心疼,宁愿扯个理由也想叫年轻人重新高兴起来。
老板的夫人确实快要过生日了,但约翰从来没有送过礼物,本来这次也没有打算。于他,只要业绩完成就足够了,并不想为工作付出额外的人情。可是这回他打破惯例,仅仅为了找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见弗莱迪。不但如此,他今天还挑了一件质感比较好的衣服,出门前特意修剪了鬓角的发茬,生怕打扮得太土气惹年轻人嘲笑。
呼,其实搞这一出,自己就已经变成笑话了吧。
弗莱迪摆弄了半天领带,这个方向绕一下,那个方向系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我不会系领带。”
约翰从沉思中醒过来,弗莱迪皱着眉头和领带较劲的样子让他忍笑,抬手接过:“没关系,我自己来吧。”
他两三下打好领带。弗莱迪看着他的动作,手却没有离开,依然放在约翰的衣领旁边。
“我的眼光不错,果然好看。”弗莱迪赞赏道,一只手往下,捏住领带,“配你的眼睛颜色。”他选的是墨绿中绣着银色细纹的样式。
“亲爱的,你的双眼拥有不一样的颜色,灰色和绿色。最开始我没发觉,你隐藏得好深。我很好奇你还藏着多少秘密。”似乎是为了看得更清,他又凑近了几分,“很好看。”
约翰不希望自己这么容易脸红,但他控制不住。弗莱迪把他之前脑子里的那一点弯弯绕绕全搅没了,他转动脑筋想自己该回复什么话,却罕见地嘴巴比脑袋快:“你的眼睛更好看。”
这话一说,两个人都惊了。
约翰窘迫地连咳几声:“我没有,我——”
弗莱迪惊喜的声音打断他:“你喜欢我的眼睛?”
“我、我是说——”
“你还喜欢我其他的什么?”
这问题似乎哪里不太对。但约翰慌了神,将近四十年人生里罕有这么慌过,看见弗莱迪棕色的眼睛离自己前所未有的近,简直快忘了英语是什么。
“你的、你的性格……很有激情,对人很好,思、思想很活跃,非常、就是、你知道,会带领其他人和你一起做事,很多很多地方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这样不好?”
“好,挺好的,人有时候容易,你知道,自己没有的性格,就会很向往。”
“你向往我?”
弗莱迪追问。他的脸上绽放着大大的笑容,约翰说不下去了。
这是他扪心自问时不敢问的问题,是他不敢想的答案。
然后弗莱迪就亲了约翰。
巧克力的味道,约翰想。
也许往后十年,二十年,每当他拾起一颗巧克力,他都会回想起这个吻。
这个想法让他颤抖了一下。弗莱迪拉住领带的那只手把他拉得更近,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后腰,两个人在二手服装店的简易更衣室里加深了这个吻。
“Fred!”罗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们选好礼物没?有客人来了,我找不到那件衣服,你来找一下!”
弗莱迪松开约翰,舔了舔嘴唇:“你一个人住,还是家里有其他人?”
约翰呼吸有些急促。
我不喜欢男人,我结过婚又离了婚但那不是取向的问题,我对男人没兴趣,我们之间差了将近十五岁,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没什么可吸引他的——他想——我应该推开他,告诉他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应该离开,我应该礼貌地拒绝他。
然后他说:“我一个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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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站在自家楼下,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
弗莱迪跟在他身后赞美这里的环境。虽然这排四层高的红砖楼并非高档住所,但比弗莱迪的廉价公寓区干净整洁不少。
是的,弗莱迪在他楼下,由他带路,一级级台阶往上走,走向顶楼他的家。
他真的带弗莱迪回家了。
他怎么想的?
半小时前,弗莱迪跟罗杰说要出去办事,约翰会顺路送他,两人便一同离开了肯辛顿市场。然而上了车后弗莱迪并没有告诉约翰他要去哪里。约翰也没问,沉默地往自己的住处开来。
一路上他们聊了什么,约翰已经不记得了(他甚至不记得有没有说过话)。这半小时车程似乎在他的记忆磁带上挖了一块真空,唯一残存的印象是他不停地从后视镜看向放在后排座位上的披肩和领带。两个礼盒由弗莱迪帮他包装好,其中放领带的那个被特意用丝带扎了一个巨大的花结。
现在,这两个礼盒都在他手中,沉甸甸得像两块金砖。这道楼梯也不像每天走惯的地方,它好像变得很长,又似乎很短,脚步声在楼梯间传出回响,一下下敲在胸口。
等等,我打扫房间了吗?家里还有茶吗?总不能一来就请客人喝酒吧?有没有好吃的点心招待?曲奇?蛋糕?水果?上次家里来客人是什么时候的事?一般流程是怎样,先带客人在各房间参观一下然后等他礼节性地夸几句装修?然后呢?我该聊些什么?看家庭相册还是展示优秀员工奖章?
很长又很短的楼梯走完了,约翰来到家门口,硬着头皮掏钥匙开门。
“呃,我家到了,请进……”
他闪身让弗莱迪先进,然后自己也进屋,随手带上门。
哦天,地垫脏了。家里的备用拖鞋在哪里?
约翰正准备弯腰开鞋柜,肩膀就被人推着撞上背后的门。弗莱迪狠狠地吻了上来。
两个礼物盒落在了地上。
但约翰已经想不起去捡了。他想不起之前盘旋在脑海中的所有问题。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年轻人柔软的嘴唇,所能做的只有搂住对方的脖子,热情地回应。
在他三十九年的人生中,还没有接过如此滚烫的吻。篝火堆中的木柴噼噼啪啪地在燃烧中裂开,火焰直冲夜空中的银河,飞扬四散的火花溢满大气。他正被架在火焰中,弗莱迪伸进他口中的舌头即是点燃他的引火线,又是解救他的雨。他更用力地搂紧对方的脖颈,对方也更使劲地把他按在门上,两具身体牢牢地锁在一起,摩擦出更高的热度。
弗莱迪的嘴唇离开时,约翰发出了抗议般的低吟,引来弗莱迪的几声轻笑。他剥开约翰的外套和衬衫,从肩膀褪下去,又脱掉最里层的背心,然后重新将嘴唇印上眼前的人,从喉结到锁骨,沿着胸口再到小腹,最后停留在皮带上方一寸的距离。
约翰靠在自家的门上,裸露的背贴着冰凉的铁门,肩膀硌得疼却无法移动,眼睁睁看着弗莱迪跪在身前解开他的皮带。他的手不知道往哪儿放,腿也有些不听使唤,好像脑袋里的血液全都冲到了身体下面,在弗莱迪正对着吹出热气时又涨大一分。
“可以吗?”
弗莱迪竟然还在问他。竟然一边拉下拉链一边问他,这简直是折磨人。
难道他的样子像是能停下来的吗?
聪明的工程师理智了一辈子,只希望把人生的方方面面掌控在计划表里,此刻却满脑子混乱,被年轻的小毛头牵着鼻子走,只会一个劲点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年轻人便笑着张开嘴,把年长者的阴茎含了进去。
捂住嘴也无法阻挡呻吟冒出来,约翰又握住拳头,咬住手背。弗莱迪的口腔太湿、太热了,他的舌头太灵活了,约翰根本无法描述自己的感受,快感超乎寻常地强烈甚至逼近疼痛的地步。弗莱迪把阴茎全部含住,又慢慢退出来,伸出舌头舔那头部,黑色的长发扫在大腿内侧敏感的皮肤上。
“等……嗯啊……”约翰忍不住了。他的双腿发抖,要不是最后一丝丝身为长辈的尊严支撑着,他早就坐到地上了。
弗莱迪抬起眼睛盯着他,用双唇包住他的前端吸吮。
“不,弗莱……弗莱迪……”
约翰感觉要哭了。
也许听见他的声音过于可怜,弗莱迪终于放开了他湿漉漉的阴茎,直起身又一次贴上他的嘴唇。于是约翰便尝到了自己的味道。
羞耻心在这一瞬间突然集中爆发,全身的五感都在告诉他,他真的让弗莱迪给他口交了。矜持、自控、疏离和羞涩从此在弗莱迪面前毫无意义。在彻底意识到这一点后,约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呻吟,在弗莱迪怀里高潮了。
当感知再次回到现实中,约翰发现自己到底还是顺着门滑坐到了地上。弗莱迪坐在他张开的双腿间,抱着他,在他耳边窃笑,问他是否还好。
约翰又喘了好一会儿:“……地板好硬。”
弗莱迪愉快地大笑,手穿到约翰腋下,帮男人撑着站起来。约翰手脚都是软的,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带弗莱迪进到客厅,看见沙发就双双倒了上去。
弗莱迪趴在约翰身上,膝盖夹着约翰的腿,鼓胀的裤裆在他身上蹭。约翰还没喘匀气,感到弗莱迪那又热又硬的地方,心里再次紧张起来。他明白现在该轮到自己给弗莱迪解脱了,但要他也像弗莱迪那样用嘴巴做,他实在办不到。话说回来,他还从没亲眼看见另一个男人勃起的生殖器。
弗莱迪看出了他的畏怯,便拉住他的一只手往自己身下伸过去。
“我想要你的手。”他咬着约翰的耳朵说,感到约翰稍微放松了一些,“从上次你帮我们排练起,我就一直看着你的手。亲爱的,你的手指很长,很灵巧。”
约翰想不起自己青少年时第一次自慰是不是也如此紧张,慌乱中口不择言:“布莱恩的手指也很长……”
弗莱迪小声尖叫,打断他:“不要提其他人!”他把脸埋在约翰肩上,装作生气地咬一口他的脖子,“他不是我的类型。”
约翰怀疑自己的心跳更快了。
“我……是你的类型?”
“不是。”弗莱迪说道,抬起脸,捕捉到约翰的目光,手带着约翰的手钻进自己的裤子里面,“但是我看见你,我就忍不住。”
这的确是他的心里话。弗莱迪不曾向人提起过他从前挣扎着摸索自己的取向,也并不会承认他和多少男男女女尝试过。约翰不属于他一般会感兴趣的任何类型,也明显不属于和他相同的人群。为此弗莱迪也在心里斥责过自己伸向他的手。
可是到头来,弗莱迪停不下来。
他说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向约翰的眼光发生了变化。是从约翰慷慨地资助他们时?是他拿起贝斯融入自己的音乐时?还是安静认真地聆听自己的每句话时?或者,更早的,在他从漆黑中走过来,手中的打火机点亮小小一片光芒时?
而现在,那只手虽然犹豫着,却任由自己拉着,握住了自己硬得不行的下身。
弗莱迪停不下来,约翰也是。
领悟到这点后,仅仅感受到那细长而有力的手指上有些粗糙的皮肤,弗莱迪就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他忍不住哼出声音,伸出舌头舔男人的下巴和嘴角。
“动一下,亲爱的……请你动一下。”
那只手僵硬地保持着握住的姿势,然后慢慢的,开始上下动起来,轻轻试探地滑过前端,掌心贴着跳动的脉络。
手指包住的是年轻人的阴茎,耳旁是轻轻的一声声喘息,约翰想,完蛋了。
上帝啊,我竟然希望自己能为另一个男人带来快乐。
*
约翰发现房间里的光线减弱了,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将近天黑。
他记得自己到肯辛顿市场时才下午两点出头,回到家怎么算也不过四点,没想到两个人能在沙发上腻歪到夜幕降临。弗莱迪在迎来高潮后没怎么说话,只趴在约翰身上,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手指一遍遍摸着他的手臂和腰,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叹息。
犹豫了一会儿,约翰仍然决定应该准备点吃的了。他轻推弗莱迪示意他起身,然后随手拿了件挂在沙发上的旧T恤套上,往厨房走去。
弗莱迪翻了个身,又躺回沙发上,拖长了语调说等着他做大餐。约翰摇摇头:“之前那么殷勤,怎么现在又犯公主病了?”
“如果你一定要我进厨房也没问题,我也是会做一些东西的,但是我可不保证你的盘子里会不会出现过多的辣椒。”
“这是报复我?算了,我还想好好活着。”
“嘿亲爱的,瞧这话说的,你的厨艺水平又如何?”
“再不怎样也该比你强,小伙子。”
听见约翰挑战性的语气,弗莱迪忽然又来精神了。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光着脚跑进厨房,看见约翰正背对着他系围裙的背带。
“亲爱的,你做饭的样子真性感。”他从后面搂住约翰的腰,埋头亲他的脖子,高兴地察觉到约翰在他怀里抖了一下,“我不介意晚一点吃饭,你呢?”
上帝啊,约翰在被拉着离开流理台时忍不住感叹,年轻人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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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门被敲响,随后麦克探进半个身子,找到依然还在桌前埋头苦干的身影。
“迪肯,还没吃饭?”
似乎之前完全没留意外界的动静,被叫到名字才如梦初醒,捷豹汽车的高级工程师困惑地看向门口的同事,又抬眼去找墙上的表,发现竟然已经晚上七点多,实验室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这么忙?工厂那边又催进度了?”
“还好,正常。一干起活来就忘记看表了。”
麦克理解地点点头:“再忙也先把饭吃了吧。我今天大概得干到十点多,走,一起去吃饭。”
按照平时的作息,约翰习惯在六点多时休息一会儿,找个公司附近的餐厅吃晚饭,然后回来接着加班。实验室和办公区内没人,也是大家此时都纷纷要么下班要么去吃饭了。但今天的约翰感觉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同往常。
“抱歉,麦克,我今天不陪你了。我一会儿就下班。”
麦克大张着嘴,像一条搁浅的鱼,瞪大双眼望着相熟的同事:“他们没说错,你今天不一样!”
“嗯?”约翰微愣,下意识地摸摸脸,“我今天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这不周一早上开小组例会,所有人都忙得四脚朝天。我们组又要改方案,愁得我头疼,中途溜出来上厕所,正好瞧见你居然已经开完会进实验室了。”
“哈哈,我们组效率高。”
“你少来。就刚才不久,我在工位上听到你们组那个新人在说,有找迪肯经理签字的,趁他今天心情好赶快去签。”
约翰的笑容里带上了疑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平时态度也很好,也没有刁难谁啊?”
“你是那种,平时脾气好,一碰到底线,哎哟喂。”
“如果问题严重当然要重视,我没有你形容的那么恐怖。”
“你还好意思说。记不记得上次出机,我们组和你们一起负责的那个,我就错了一个参数,你跟我吵了三天!”
“我没有。绝对是你在夸张。”
“好吧,两天。我花了两天时间把所有数据全部核对了一遍,你才满意。”
摇着头,约翰对同事的控诉不予置评。但麦克的好奇心被勾起了,不想轻易放过他:“而且你还换了条新领带。”
约翰的手又摸向脖子。
“嗯……这领带怎么样?”
“不是你平时的风格,不过蛮不错的,挺精神。嘿说真的,发生了什么好事?”
“买彩票中奖了。”
看见同事露出惊奇的表情,约翰抿嘴笑道:“开玩笑的。行了,别瞎猜,没什么大事,今天天气好,偶尔换个心情。我一会儿下班,明天中午请你。”
说定了明天的午餐,麦克便不再刨根问底,吹着口哨离开了。约翰独自写完今天的报告,起身整理实验台面,心思渐渐飘向和同事的对话。
他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今天有何出格的举动。但是如果连新人都看出他的不同,再仔细回想,确实从早上开始就感到全身轻松,工作时精神特别集中。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心情很好?
有那么明显?
约翰开车回到家,停车入库,脑子里还在回顾这事。他抬头望向属于自己家的那扇窗户,又低头看了眼胸前的新领带,努力劝说自己不要傻笑。只是和小朋友一时兴起度过了周末,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一时兴起。
他一直不愿去追溯事情是怎样发展到那一步的。两天前的下午,他领着黑头发的年轻人从这楼梯走上去,走进家里。然后对方就从周六逗留到了周日,要不是百货公司的兼职轮到他值班,年轻人恐怕还想再赖一天。
那十几个小时的时光就像做梦一样,脚下踩着云朵,轻飘飘的。仔细一品,这云竟是由棉花糖做成,否则怎会如此的甜?
约翰一步步走完楼梯,自家的房门出现在视野中。他记得自己前天走到这里时好像很紧张,现在想来有点可笑,那时他似乎在为家里陈设单调而忐忑不安——
毫无征兆地,约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陈设单调又怎样?紧张又怎样?现在,他不是依然独自回来,面对空无一人的家吗?
他所不安的,难道只是乏味的生活被喜爱热闹的年轻人笑话?
轻飘飘的梦依然甜蜜,可是却越飘越远了。哄小孩子的玩意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这个岁数的人陷入其中。棉花糖能吃饱吗?不能。
约翰站在昏暗的楼道灯下,面对孤零零的家门。阴沉的走廊里寂静无声。一分钟前还让自己厚着脸皮偷笑的念头此刻完全调转一百八十度。小朋友一时兴起选择和他度过了周末,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对方,而不是默默无闻的中年人。
叹了口气,约翰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你回来啦!”
“啊!!!”
手一抖,钥匙摔在了地上,约翰拍着胸口看向身后,怀疑心脏都快被吓出来了。
弗莱迪抱歉地笑笑,默默缩回拍向男人肩膀的手。
“你……”约翰惊魂未定,说话都发颤,“你怎么在这?”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听见脚步声就躲到那里了,”弗莱迪指了指走廊远处灯光照不清的角落,“我没想吓你,亲爱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是想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多久。大概七点左右到的吧。”
约翰用颤抖的手捡起钥匙开了门,放两人进屋,顺便看向挂钟。
“现在都快八点了!”
“听说一般公司六点下班,我不知道你回家需要多长时间,算着差不多就过来了。”弗莱迪毫不介意,兴高采烈地把外套挂在玄关衣架上,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别纠结这点小事了亲爱的,有饭吗?我饿得能吃一头牛。”
约翰急忙跑去开冰箱,找到半包面条和两个番茄,还有几个鸡蛋。他正犹豫会不会太简单,弗莱迪就鼓起掌来:“太好了,给我煎两个蛋亲爱的,我要九分熟的。”
哪有九分熟的煎蛋这种说法?约翰忍不住笑出声。弗莱迪语气轻快,似乎真没有介意在门外等他将近一个小时,这反倒让愧疚在约翰心里翻腾。他依然不敢相信弗莱迪今天会主动来找他。
“你不是讨厌浪费时间吗?如果真有急事找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可是你没回家,而你说过不要打你的办公室电话。”
“呃……”
“我也没有傻到在外面枯站着浪费时间,我在写歌词呢!当我以后出名了,记者来采访我,问我这些惊世杰作是如何创作出来的,我就会告诉他们,黄昏时的楼梯间是最佳的灵感激发场所。”弗莱迪洋洋洒洒地说完,看见约翰仍然无法释怀的样子,“放心,我现在知道你下班的时间了。明天我这个时候来。”
约翰的惊讶脱口而出:“你明天还来?”
弗莱迪先是对约翰问题很疑惑,然后恍然大悟:“哦对了,你是担心我晚上过来会耽误录音?不好意思,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今天定下贝斯手人选了。我们三个决定先试用一段时间,多排练、多磨合,所以最近暂时不去录音室了。我相信伟大的乐队不会因为迟到一两个月而从世间消失。”
约翰汗颜。因为他竟然完全把乐队的事抛在脑后,听弗莱迪谈起,才记起贝斯手的问题。这样一来,他也没法再追问弗莱迪到底是什么打算。
不是年轻人的一时兴起?难道是将持续一小段时间的冲动?或者……
约翰不愿问出口。
弗莱迪走到他身前,手指挑起他的领带:“你戴着我给你的礼物上班了?”
“啊,谢谢,有同事夸这个好看。”
约翰发觉在弗莱迪面前很难像在同事面前那样隐藏起脸红。弗莱迪满意地亲了他一口,手上帮他解开领带:“去换衣服做饭吧。咱们快点吃完,然后……”
他笑着没有说下去,只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约翰决定明天也不加班了。
还有,下班路上记得去买束花,花瓶也一并买了,装点装点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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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d你没完了!快出来!我要尿了!”罗杰疯狂敲门,在几乎要上脚踹门前一刻终于听见门锁松开的声音。弗莱迪开了门,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穿着浴袍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梳头发。罗杰一把将他拽出去,冲进了厕所。
等罗杰终于舒坦了,回到客厅,只见好友已经换了身衣裳,正每只手拎件夹克,来回放在身前比较。
“亲爱的,”弗莱迪看见罗杰,立即招呼他,“你觉得哪件更好?”
“你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吸引半条街的目光。”罗杰抄起手臂看弗莱迪穿上一件又脱下来换另一件,玩味地挑高眉毛,“你最近晚上经常不回公寓。”
“嗯哼,你不也经常不在。”
“刚排练回来就急着冲澡换衣服的可不是我。说吧,这次是怎样的人?等一下,先告诉我是他还是她?”
“亲爱的Rog,恭喜你比我们的博士生更有老师的样子了。”弗莱迪终于选定了那件明黄色缀有亮片的外套,“我这种热爱生活的年轻人,又不是八十岁的老太太,晚上就不能出去玩玩?”
“别转移话题。你上一个分手后有几个月了?原本我看你最近没出去乱逛,还以为你想休息一阵子呢。这个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什么上一个这一个的。”弗莱迪把没选上的那件夹克扔进罗杰怀里,转着眼珠嗤笑,“我需要休息吗?不要剥夺我的精神力量来源。”
罗杰假装恼火地扬扬手臂,随后换上认真的表情:“我不管你的私事,但是Fred,别伤害自己。”
弗莱迪拍拍朋友的手臂:“放心,他很细心靠谱。”
“啊哈!所以确实有个他!”罗杰的嘴角突然咧开,坏笑地鼓起掌。弗莱迪使了力气又拍了他一下:“随便你说,我走了。”
“去哪儿?”
“约会。”弗莱迪精神抖擞地抖平外套,昂首挺胸的,“你要加入吗?”
“再见。”
*
弗莱迪殷勤地为同桌的人倒上一杯清水:“来,喝点水,小心别呛。”又示意服务员过来,“我给你点一份玫瑰酸奶?”
约翰轻轻咳嗽,接过水杯连喝两大口:“咳咳,不用……只是比我想象的辣,没有心理准备。”
弗莱迪稍微放心,但依然为约翰点了一份甜品。约翰感激地冲他笑笑,弗莱迪回复了他的微笑,抱歉地解释道:“其实这家店的印度菜不够地道,但是他们的服务非常好,离你家近,所以我才提议咱们来这里。早知道我应该带你去另一家,我知道有一家真正地道的印度餐厅。只不过我之前坐公交过去,一个钟头才到,我不知道开车怎么走。”
“我来查地址,下次咱们可以考虑。”
酸奶上来了,约翰吃了几口,感到口腔里的刺激减轻了。
“你对印度菜很了解?”他好奇地问年轻人。
弗莱迪用面包干轻轻搅拌碟子里的酸辣酱,语气不太肯定地说:“嗯……我小时候在印度住过几年。”
约翰意外地瞪大眼睛,随后摇摇头笑道:“我没想到你不仅是个音乐家,还是个很好的演员。我一直以为你是英国人,你的英语发音非常标准。我在公司工厂见过来自印度的技术员,我几乎听不懂他们的话。”
“我是英国人。”弗莱迪立即抢断约翰,急切地辩白,“我只是出生不在英国,不过也不在印度,我只在印度上了几年学。我家人最初在桑给巴尔。”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弗莱迪挥着手,语速飞快地说:“哦,一个小地方,全是岛。不过它们有非常棒的海滩,这点比英国好。我家在当地过得还算不错,家里有几个佣人,我有个叔叔还有海边别墅。可是后来打仗了,我们家就来英国了。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不会再回去。”
弗莱迪的声音说到后面渐渐变弱。他花费了多年精力擦掉儿时的痕迹,学了最标准的口音,更换了衣着风格,甚至改了姓名,只为融入这个国家。可是每当不得不提起过去,他又忍不住拿出一副戏剧性的语调,试图把身份抬高一些,让人知道即使他并非英国出生的居民,也不是什么落魄难民。
有时候他会表演得太过用力,弗莱迪心知肚明,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继续在约翰面前吹嘘。约翰是个务实的人,不一定会买他的帐。弗莱迪假装专注于眼前的饭菜,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听见约翰叹了口气。
“你的父母仍然和你在一起,这最好不过了,不是吗?”约翰伸出手,轻柔地拍了拍弗莱迪的手背,对他安抚地微笑。
弗莱迪心里的石头无形间消散如烟,也笑起来:“你说的没错,我和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妹妹,都在一起。”他忽然神神秘秘地向四周看了看,仿佛外交大臣在交代一件秘密,然后放低声音说道,“亲爱的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波斯的王子。”
约翰扑哧笑出声:“这个我不信。”
弗莱迪眉头一蹙,很委屈的样子:“你认为我是骗子?”
“对,骗子。”
“From mars to mercury~”
没想到弗莱迪立即接起了歌词,约翰笑弯了腰:“我不信你是王子,因为我知道你是女王。”
“哦,亲爱的~”弗莱迪感动地捧住胸口,“你知道了我不是英国本土的人也没关系?”
“这有什么问题?我工作中见过的外国人多了去了,何况你已经是英国人了。不过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好奇。你的穿衣风格确实和很多人都不同。我不太懂时尚,那些是你的民族服饰还是年轻人就喜欢这么穿,我太落伍了?”
提起着装,弗莱迪立刻重拾自信:“我在这方面是专业的,我不需要跟随大多数人的所谓潮流。我穿过我母亲和我妹妹的外套,不过我大多数时候只是挑选符合我的眼光的衣服。我还考虑过穿芭蕾舞的服装上台演出。”
弗莱迪总是带给约翰惊讶,他以为自己会逐渐习惯,但听到这大胆的设想,约翰仍然再次惊讶地长大了嘴:“跳芭蕾舞唱摇滚?”
“当然不是真正的芭蕾舞,我没学过。我静不下心,让我一个姿势站十分钟我可受不了。但我真的很~喜欢芭蕾,我想改造成具有我的风格的演出服。我已经画好草图了!”
“下次请务必带给我欣赏。”约翰想象弗莱迪穿着紧身衣在舞台上面上蹿下跳,努力憋住笑,“观众一定会相当震撼。”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弗莱迪打个响指,“我要让他们永生难忘。”
“你就喜欢与众不同。”
“哦,我喜欢一切美的东西。歌剧、芭蕾、美食、美人,都是美的。生命就是美的。”弗莱迪手肘搁在餐桌上,朝对面的人探过去半个身子,轻声说,“你也美。”
约翰摇头,几乎要憋不住笑声:“最后这个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你脸红的样子我就特别喜欢。”
这回轮到约翰假装专心吃饭不理他了。弗莱迪瞧他低头笑得肩膀都在抖的样子,更来劲了:“我喜欢你笑起来眼角的线条。”
“弗莱迪。”约翰轻声抗议。弗莱迪不管,撑着桌子凑得更近:“我还喜欢你手腕的骨节,和你有点胖的屁~股~”
“弗莱迪!”约翰这下真脸红透了,“有人看过来了。”
弗莱迪老老实实地坐回座位,继续吃饭的模样正儿八经的,但桌面下却拿脚尖撞约翰的脚踝。约翰一只手掩住脸,咯咯笑得像个小孩子,惹得弗莱迪的坏心眼在心里冒泡。他想继续说,看约翰会有什么反应。他会说他还喜欢约翰一次次越来越熟练,却每次到最后就把主动权交给他;还有,他喜欢听约翰小声地叫他的名字,似乎又怕被其他人听见,又舒服得无法抑制声音。
不过在公共场合的确需要收敛,弗莱迪放弃了继续戏弄,却也不觉得遗憾。他有的是时间和小手段,让年长的男人一点点向他展露更多,而他相当享受这个过程。
比如几个小时之后,弗莱迪在约翰的床上抚摸男人的后背,感受约翰的肌肉在他手下越来越柔软。他渐渐让手往下伸,从约翰股间伸过去,手指按压上入口的位置。约翰吸了一口气,已经放松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屁股下意识地往前面躲。弗莱迪握住他阴茎的另一只手稍稍加大了力气,上下撸动几次,试图让约翰忘记来自后方的不适。
“别紧张,亲爱的。”
弗莱迪舔舔嘴唇,兴奋地连呼吸和手都有些抖。约翰在努力抗拒本能,维持屁股不动,好让弗莱迪继续按揉那个地方。
“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我会很小心,相信我。”
约翰不说话,只点着头,把额头抵在弗莱迪肩窝,手紧紧抓住弗莱迪的胳膊,紧得第二天估计会留下瘀痕。但这点疼痛对于此刻的弗莱迪来说无异于最有效的兴奋剂。他松开抚慰约翰阴茎的手,转而搂住他的腰,把他更拥近怀里。
似乎从紧密的拥抱中感到了慰藉和勇气,约翰终于再次点头,弗莱迪沾满润滑剂的手指就钻进了他的后穴。
明明只是一根手指,弗莱迪却仿佛自己的分身进入了约翰的身体,一股电流直冲下腹,差点当场缴枪。阅历丰富的年长男人因为他的手指而低声呻吟,扭动着腰,把腿缠上他的大腿磨蹭,这一切都让弗莱迪的自尊心爆棚。
“好奇怪……”
约翰突然喘着气说,弗莱迪一边把手指温柔地插到底,一边问他什么奇怪。
“以前,体检……做过,你知道,检查……但不、不是这样。”
“嗯?这样是哪样?”
“我……”约翰闭着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最后,他摇着头,说出口的话支离破碎,整个人都混乱了。他只觉得弗莱迪的手烫得不行,自己的屁股烫得不行,热度蔓延全身,连大脑都沸腾了。他渴望解脱,他希望弗莱迪——做什么呢?他不知道。好像以前因为好奇心听说过一些流言,男人是如何通过后面感到快乐。但现在他什么都记不起。弗莱迪只是伸进了一根手指,甚至什么都没做,约翰就觉得要超过极限了。
但不用担心,弗莱迪清楚该怎么做。
“交给我,亲爱的。我带你感受你没有体会过的快乐。”弗莱迪用他最甜美的语音在约翰耳边喃喃着,微微曲起埋在他身体里的手指,让穴口略开一点缝隙,然后缓慢地插入第二根手指。
约翰的呻吟压过了润滑剂粘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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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咕哝着从被子下探出手,摸索着在闹钟上拍了几下,终于关掉了恼人的铃声。他有些埋怨自己昨天忘记取消闹铃,虽然以往的周六即便不加班,他依然会习惯性早起,但偶尔的,贪恋一下床铺也不错,就好比这个早上。他收回来的手搭在靠着他胸口的那颗毛绒绒的脑袋上,手指轻轻穿过长发。那头长发失去了刻意的定型,松散地扫在他的脖子和胸口上,挠得他心坎都痒。
他喜欢弗莱迪自然状态下的头发,微卷,些微蓬乱,光泽像乌鸦的羽毛。乌鸦是机敏聪慧的鸟,弗莱迪也是,以至于有时约翰会产生一种幻觉,某天弗莱迪终将展开翅膀,向无人能触及到的、高远的天空飞去,向阳光飞去。
“唔……要起床了吗?”
打着哈欠,弗莱迪喃喃问道,伸长手臂搂住约翰的脖子。
约翰的手指轻柔地按摩年轻人的头皮,让他享受得哼哼,另一只手将被子掖到弗莱迪肩膀下。
“不用,再睡一会儿吧。”
显然弗莱迪也不想离开舒服的被窝。他的脸颊贴着约翰的肌肤,满足地喟叹:“下次记得取消闹铃。”
约翰的手指一顿,随后热度从胸口直冲上脸。弗莱迪没有明说,可他却因此记起了为什么会忘掉取消闹钟。
上帝啊,他昨晚竟然让这个小自己十几岁的男人,用手指从,呃,从后面,那个。
之后他脑子里的所有事就飞了。
天啊。约翰捂住脸。
胸口传来一阵轻颤,趴在他身上的人憋不住笑,一只手握住约翰的手腕,想拉开不要让他挡住脸:“亲爱的,你知道吗?你很可爱。”
约翰更羞愧了:“我?可爱?”他的声音闷在手掌下,似乎自嘲地笑了一声,“你才——”他闭上嘴不说了。
“我怎样?”弗莱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了。他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手指从约翰的指间挤进去,扣住他的手轻轻地摇晃。
“我怎样?可爱?迷人?性感?亲爱的,说出来啊。”他嬉笑着追问,约翰只是摇头。“噢,约翰,你很棒,真的。你总能让我有新的发现,我每天都很期盼你又会为我带来什么惊喜。”
约翰的手慢慢移开,露出他通红的脸。他被弗莱迪的话弄得像个在课堂上被喜欢的老师表扬的小学生,抿着嘴角不好意思显出得意,但谁都能猜到他的心砰砰直跳。他又紧张又害羞,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那双温暖的棕色眼睛。弗莱迪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自知之明,他这样的眼神不可思议地让人陶醉。
当再开口时,连弗莱迪都惊讶于自己语气的柔和。
“亲爱的,你有没有不舒服?”
约翰立即移开了视线,有点不自然地挪动下半身:“没有不舒服,只是,呃,有点……奇怪。”
“抱歉,亲爱的,我昨晚可能有点太兴奋,动作稍微急了些。不过我一直很小心,应该没有让你受伤。”
“没、没有受伤,不用担心,因为……”
因为昨晚弗莱迪只伸进了两只手指,他就已经承受不住,求着弗莱迪摸他前面让他结束了。弗莱迪的确略有些急切,但动作仍然温柔,仅仅两只手指应该不会受伤。但这话实在说不出口,约翰相信再说下去他的脸大概会爆炸。
“只是还有点感觉,好像,你知道,还有什么在……你知道,好像还在里面似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要听不清。
不过弗莱迪理解,而且颇为骄傲:“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没什么,习惯就好。”
弗莱迪的关心让约翰稍稍缓解了紧张。昨晚结束后,他甚至没有力气帮弗莱迪解放,但弗莱迪似乎足够满意,一句抱怨都没有,一早醒来就问候他的状况。他确实是个很好的——
约翰愣了一下。
弗莱迪是很好的,什么?情人?还是……
然而没等他进一步想下去,一只贴着身体滑过的手打断了他萌发的情绪。
弗莱迪捏了捏约翰的腰,继续往下摸过去,拖长了语调问他:“你还没习惯,那咱们再来让你习惯一下?”
“哦不,”约翰被摸得打了个哆嗦,试图往反方向躲,弗莱迪把住他的胯部让他不要动,然后去亲他的下巴和脖子,痒得约翰喘着气咯咯笑,“你想做什么?”
“给你留个吻痕?”
“不行不行!”约翰还在笑,想伸手去推弗莱迪的肩膀,手却发软,半点没推动。
“我亲在你锁骨下面,保证你只要立起衣领,就不会有人发现。可以吗?”
约翰摇着头,弗莱迪温热的舌头舔着他的脖子,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他挣扎着抓住最后一丝注意力:“别闹了,该起床了。”
弗莱迪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不是说要去排练吗?”约翰努力转移话题,“你说,你们找到了新的贝斯手,叫什么名字来着?”
“哈罗德。”弗莱迪听到谈起乐队,终于抬起上半身,放弃为眼前的皮肤印上痕迹,“他技巧不错,我们三个就同意让他加入,先排练一段时间看看是否合得来。”
“不错。”
弗莱迪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选择放下话题,摸了一把约翰的手臂就翻身起床:“还是学校老地方。一起去?”
他随口提问,以为一定会如此安排。然而约翰沉默半晌后拒绝了他。
“抱歉,我有点事要办。我可以开车送你去车站。”
弗莱迪睁大了双眼:“你今天不去看我们的排练了?”
他语气里的失落太明显,约翰赶快安抚道:“我办完事就去。”
“那我可以等你办完再一起过去。”
“新贝斯手加入,你们需要多花费时间磨合,我不想让你浪费时间等我。我不会太晚过去,我只是,呃,去一趟银行。”
“银行?”弗莱迪小心地重复,“你,没钱了?”
“放心,我暂时还没被你们搞破产。”约翰拍拍他的手背,顿了顿,“私事。我去转点钱。”
*
每次在银行办理完毕转账手续,约翰的心情都不免低落。他讨厌太多地陷入自怨的情绪,也同意现下的这种安排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可是理性的掂量与痛苦的产生无关,挫败感如毒蛇一般爬上来,盘踞在五脏六腑,吞食他的精力与意志。
一个星期以来,他就像在梦中穿行。或是旁观一部电视剧,他身在其中,又不在其中,过得既清醒又迷蒙。
是啊,恰好一个星期。上周六的此刻,他思索着去了肯辛顿该如何同弗莱迪对话才能显得不过于生疏,也不过于亲密。然后所有措辞在弗莱迪端出糖果招待他时忘了个精光。
也许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活在梦里了。这是与他之前几十年完全不同的生活,涂满了未曾想象过的色彩,走到哪里都有歌声。
然而时不时的,现实又将他拽回,回到以前的那个人,走在那条平稳而一成不变的路上。
约翰将转账票据折叠整齐,收进钱包。又从衣兜里取出烟,抽出一支点燃,靠在车门上默默深吸一口。
弗莱迪又是怎样想的呢?
他是否同样感到了梦幻般的不真实,还是说他原本的生活便与现在相差无几?
约翰自认并非毫无魅力,另一方面也承认自己和千万英国人没有两样。而弗莱迪,弗莱迪那样与众不同,那样闪耀。弗莱迪从何时开始用那种目光看他?又是看上了他的什么?
约翰空闲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他有些后怕。想到弗莱迪开玩笑地(是开玩笑吗?)要印个痕迹,想到自己差点答应,就不由得后怕。当时在床上打打闹闹地,还未察觉不妥,此刻一细想如果被人看见,简直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但约翰同时忍不住纳闷,明明更出格的事都做了,仅仅一个吻痕,又算得了什么。
从回应了那个巧克力味道的吻之后,一切都脱轨了。
*
皇后乐队的第七任贝斯手哈罗德是个有想法有野心的年轻人。三个老成员看重他这点,在短暂的面试之后便一致同意让他加入,并且趁周末学校礼堂有空,立即安排了排练,希望尽快磨合好,早日恢复录音和演出。
即使刚清醒那阵子还磨磨蹭蹭不想起床,弗莱迪一到排练现场,立刻全神贯注地投入进来。只不过,在每首歌曲的间隙时,他会忍不住向礼堂门口撇去一眼,期待某个身影悠闲地走进来。
有赞助,有场地,有新队员,还有了新的生活,弗莱迪最近过得很是滋润。他一贯极为自信乐队迟早会名扬四海,这段时间更是心情舒畅,仿佛充满光明的未来提前为他铺上了红毯。
可是他对于今天早上有些不满。说不上具体缘由,是因为被拒绝了一个吻,还是因为没有一起过来?或是,约翰说有事要办时的神情?那副平静,却隐约有些距离感的神情。
约翰最初对他的态度是礼貌而保持距离的,但没过多久弗莱迪就发现,每当他尝试着靠近一步时,约翰已不自觉地也靠近他了一步。
然而今天早上,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那份距离感却再次出现了。
好在约翰如他所承诺的,并没有让弗莱迪等太久。当约翰出现在礼堂门口时,弗莱迪扬起嘴角,升调唱了个高音。他的余光捕捉到约翰听见这句后冲他露出的微笑,被冷落的不快便如日出后的露珠般消失了。
弗莱迪重新全神投入进了他的音乐,而在礼堂另一侧的约翰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仍维持着刚才的笑容,看着弗莱迪, 甚至没有留意新的贝斯手,而后者本该是他答应弗莱迪的请求多加关注的对象。
他转过视线看了一眼,又将目光重新移回弗莱迪身上。
已经脱轨的生活还能回去吗?
还愿意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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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约翰心中的纠结如何翻腾,坐在一旁静静观看年轻乐队的演出依然是他新挖掘到的一大乐趣。四个人的声浪能震翻天花板,于他来说却奇妙地能让自己心绪平和,如同阴冷的冬日雨天从外归来后,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周身都舒坦了。
但是这份简单的快乐只持续到争吵开始前。
主唱认为贝斯在钢琴前奏中插入太多音符,打乱了优雅的节奏,贝斯手则坚持风格如此,吉他手试图公正评判却被鼓手挑刺,约翰只觉得眨眼的功夫之间,混战就爆发了。
“钢琴的这几个音符之间不需要加入贝斯。留下一些余韵的空间,你不会吗?”
“我认为我加入的是摇滚乐队,如果你想要钢琴盖过所有声音,你可以搞一段古典乐solo。”
“不要误解我,我没说过钢琴比其他乐器更重要。”
“但是你的声音已经把我的全部压住了,我自己都听不见贝斯的声音。”
“或许你需要弹响一些,亲爱的,而不是抱怨我的演奏。”弗莱迪感到些许冒犯,“这是我的曲子,我知道该如何呈现。你就像和我赛跑一样,贝斯的音符比钢琴还多还快。我需要贝斯的烘托,但不需要把每个间隙全部塞满。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了,你就只需要我当你的背景板。”
弗莱迪倒吸一口气:“哦,是啊。”他的语气变得尖刻,“贝斯手不就是背景吗,你还想怎么样?”
“Fred。”布莱恩再次插话,对主唱做着安抚的手势,又转头面向新贝斯手,“哈罗德,我们都知道你的技巧很好,你能弹得很快。今天你一来就非常努力地加入排练,我很感激。但是Fred的这首歌呢,是希望做出一种层层递进的效果,最开始和中间这段都不用那么重。”
“好吧,照你们说的,我会低调一些。”哈罗德冷笑着,“你们队长要求真多。”
“哦不不,皇后乐队没有队长,我们是平等的。”
“是吗?我看你们三个是平等的,我是多余的。但谁让我是新人嘛,我当然只能配合你们。”
“嘿,你怎么说话的!”
“Rog你不要再插话,你会让现场更混乱。”
“你什么意思你个鸟窝头!”
约翰长叹一声,悄然起身走出礼堂。刚走出两步点上烟,弗莱迪追了上来,忍不住抱怨起来。
“太过分了。他不了解我的编曲不了解我想表达的含义就胡乱改编?有这么狂妄的新人吗?”
“唔……我认为年轻人有话直说也不错。”
“我认为年轻人也该虚心接受指正。”
约翰耸耸肩:“虽然哈罗德的风格在我看来稍微花哨了些,但你说贝斯手是背景这点我不同意。”
“那是气话。”见约翰不太乐意,弗莱迪的语调软了下去,“我不是说贝斯手不好,亲爱的,你相信我一定没有那个意思。”
约翰再次叹气:“我懂。”
弗莱迪清楚他们的争吵让约翰厌烦,颇有些后悔又无从辩解,下意识地抿住嘴唇,用上唇挡住前凸的门牙。
他的小动作被约翰看在眼里。在近来亲密的接触中,约翰逐渐发现弗莱迪的一些习惯性表现,比如当他感到忐忑时就会挡住自己的牙齿。于是男人轻言细语,体贴地问道:“怎么了,弗莱迪?”
“我不是专业的钢琴家,我连画谱都有些困难,但我一直相信我的表演水平。”他深呼吸一次,看向约翰,“我弹得好吗?”
“很好。”
“真的吗?”
在这一句轻轻的问话中,约翰听见了被弗莱迪小心藏起来的委屈。年轻的主唱永远那么自信,以至于有时会让人忽略他柔软的一面。约翰突然被激起怜爱之心,想揉揉他的头发,或给他一个拥抱。可惜四周的学生和行人让他收回了手。他取下烟,用手指夹着,认真思考了片刻如何用言语表达他的态度。
“弗莱迪,我离专业人士差距更远,我的评价没有权威性。但是对我来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我非常喜欢你的演奏,可能比你想象中的更喜欢。你随便弹一段,或者唱一段,我就会喜欢上你的整首曲子。”
弗莱迪定定地看着约翰,下意识地又抿住嘴唇。但不过几秒钟,他噗嗤一笑,赶快用手捂住嘴,转开视线不再看他。约翰作势要凑过去看他的脸,弗莱迪抬手拨弄头发,挡住他的目光。
“弗莱迪,你感动得哭了吗?”
“闭嘴,怎么可能。”他开玩笑地拍一巴掌约翰的手臂,语调又恢复轻快,“你应该听完整首曲子再评论你有多么喜欢。”
见他心情好转,约翰笑笑不再说下去,转而指向路旁的甜品店:“我请你,想要什么?”
弗莱迪欢呼:“冰淇淋!”
“还没到夏天呢,就吃冰淇淋?”
“我冬天也照吃不误,因为我永远很热。不对,我永远很hot,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亲爱的。”
约翰挑了挑眉,装作没听见,快步走进店里。几分钟后,他捧着一盒冰淇淋走回来,递给兴奋的主唱。弗莱迪用小勺挖下一块,含进嘴里,冰凉凉甜滋滋的甜品让他彻底消了气,嗯嗯地发出享受的声音。然而当他转动眼珠发现约翰在偷笑,便又假装严肃起来,手肘碰了碰对方:“你是把我当小孩来哄?”
“你对我来说可不就是小孩吗?”
“下一步是什么,给我讲睡前故事?”
“好主意,想听什么?夜莺与玫瑰?”
弗莱迪没想到约翰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在录音室遇见时的对话,不由地有点脸红:“看不出来你还懂童话故事。”
“不如你懂,你会写一整首童话国王的歌。长翅膀的马,飞翔的龙,还有什么来着?(弗莱迪哼起了歌词,这正好是他们今天排练中的歌。)不过好歹我是真的有哄小孩睡觉的经验,这点你不如我。”
弗莱迪瞟一眼难得露出得意之色的男人,四下一望,只见这会儿正好没有旁人,便飞快地凑近约翰耳边,轻轻吹一口气:“可是亲爱的,每次临睡前你都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还能讲故事吗?”
约翰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刹住脚步,转身就往回走。
“该回去排练了。之后不许吵架,再吵我就发火。”
弗莱迪二话不说,随他往回走,却故意伸出舌头舔冰淇淋,一口一口吃得啧啧作响。见约翰绷着脸没理他,便用勺子将半融化的冰淇淋抹在嘴角,再夸张地伸长手臂,竖起食指在约翰眼前摇了摇,接着收回到嘴边,慢悠悠地刮下冰淇淋,含进嘴里嘬了嘬。
“……不到……”
“嗯?亲爱的你说什么?”
“有几次不到,那个程度……”
“不到什么程度?”
约翰憋了半天,耳朵尖都红了:“就是……睡前,也有几次没有到……那个,还不到没力气说话的程度。”
弗莱迪抽出手指,几口吃光了冰淇淋,把纸盒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加快了往礼堂走回去的脚步。
“好的我知道了,赶快继续排练,排练完了回去你等着。”
*
年轻人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主唱和新人握手言和,排练顺利继续。贝斯手接受了弗莱迪的要求,弗莱迪也连夸他几句。约翰欣慰地闭上眼,享受充满激情的音乐流淌进身体——
直到二十分钟之后。
“哈罗德!我说了几次了,你要跟上我的拍子!”
“这次是你抢拍了,罗杰。”
“我抢拍了吗?Bri?”
“你——”
“闭嘴,我不问你。Fred你说谁的节奏对?”
“Rog,亲爱的,你刚才确实快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哈罗德,你的那个处理我也觉得不够。”
“我又哪里没弹对?”
“你要更加,蹦——蹦蹦,噔,噔,这样。”弗莱迪比划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转身对着约翰的方向一挥手,“亲爱的,麻烦你来示范一下。”
突然被点名的约翰:“啊?”
哈罗德:“啊?”
哈罗德伸手指向约翰:“说来他是谁?”
“你不知道?”
“没人给我介绍。他刚才中途跑进来听我们排练,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回事呢。”
“呃,没关系,不用理我……”约翰尴尬得连连摆手,他最讨厌突如其来的注意,“我只是来听听——”
弗莱迪大步上前,把哈罗德的手按下去:“不要用手指着他。”
哈罗德甩开弗莱迪:“他到底是谁?”
约翰更坐立难安了。他满头冷汗,巴不得时间倒流堵住弗莱迪的嘴,或干脆不要出现的礼堂里:“你们继续排练吧,别吵架,之后再聊……”
布莱恩站出来试图解围:“你就这么理解好了,他是我们的老板。”
哈罗德:“你们有老板?我怎么没听说过?”
约翰:“不,我不是什么老板……真的你们不用管我……”
罗杰:“Bri瞎说。是家长。”
约翰:“罗杰,不……”
弗莱迪:“是daddy。”
约翰:“……”
约翰:“…………”
弗莱迪向约翰眨眨眼睛。
约翰:“小兔崽子们,我这就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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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别生气了。”弗莱迪枕在约翰的大腿上,像猫儿一样软绵绵地撒娇,“你气我什么呀?”
约翰靠在自家客厅沙发上,任弗莱迪用脸蹭他的大腿根,只顾盯着前方的电视机,眼神都不给一个:“我说过你们再吵我就发火,看来你根本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但是我那之后就没有吵架。我脾气可好了。”
约翰冷淡地翻了个白眼:“只要有其他人开始生气,你就当和事佬了。”
“因为我最有团队意识。”
“呵,你还挺骄傲。”
“那当然。”弗莱迪大言不惭,舒服地蜷在沙发上,约翰嘴角的冷笑让他竟有些心痒。
他悄悄伸手,趁约翰坚持不看他的时候突地钻进衣服下面去挠他的腰。约翰立即憋不住笑,本能地想躲,又怕摔落腿上的家伙,只好去抓弗莱迪的手。弗莱迪飞快地缩回手,挪动身体去亲约翰的肚子,同时又去偷袭腰的另一侧拿指甲轻挠。
“行了行了,我不生你的气了。”约翰连喘带笑,被逼投降,拍拍弗莱迪的头顶终于让小坏蛋住手,“我知道你性格好,善解人意,对所有人都又亲切又体贴。”
弗莱迪被哄得开心,轻叹着闭上眼睛,享受约翰的手梳理他的头发。
“那你有多喜欢我?”
约翰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弗莱迪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便拉过约翰的手,嘴唇贴在手心里又问了一遍。
“你是喜欢我的吧?”
过了几秒,或者十几秒,约翰说:“嗯。”
弗莱迪依然躺在约翰腿上,翻了个身,随屋主的视线看向电视屏幕。
“你在看什么?”
“随便翻到的电视剧,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约翰回答得漫不经心,“这个女演员有点眼熟,好像在其他电视剧里见过,就再看看。”
“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大家都喜欢这样的美人吧。”
确实是漂亮又好身材的女性。弗莱迪的手指慢慢地在约翰的膝盖和腿上打着转。即使问他,他也不会说讨厌这类型的美女,但弗莱迪不想听见约翰那理所应当的语气。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弗莱迪很少如此唐突地抛出问题,约翰不由地低头瞟了他一样,好奇问道:“什么问题?”
提问的人沉默半晌。约翰觉得奇怪,晃晃腿,颇为新奇地看着弗莱迪的长发在自己膝盖上散开。
“怎么了,弗莱迪,睡着了?”
“……我们公寓的电视机坏了。你会修吗?”
“你一直想让我修电视?”约翰失笑。弗莱迪又演戏来捉弄他,这小子,还以为他有什么正经问题呢。想到自己又上当,约翰假装板起脸来,顺着话题调戏回去:“高工的出场费很贵的,你请得起吗?”
“看在我的份上也不给打折?”
他又用上了那轻柔如丝绸的嗓音,约翰叹了口气,再次投降。谁能拒绝弗莱迪如此要求呢,哪怕是荒唐或任性的。
“你想看电视的话,何必回公寓?”
弗莱迪一骨碌爬起来,下巴搁在约翰的胸口,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也对,你这里最舒服。反正我一周也没几天回公寓睡觉,管它电视机呢。”
约翰心里倒还存着点不安:“你不嫌弃我这屋里单调枯燥吗?”
“你这屋是挺简单,但安静的也好,晚上睡得踏实。”弗莱迪知道公寓里的几个室友经常会往茶叶罐里存放的另一种叶子,那是他决不会告诉约翰的事,“在你这里,不用担心停电停水,厕所干净,床舒服,沙发也舒服,想吃什么都有,不会挨饿。”
“瞧你说的,多可怜。”
“还能看最新款的大彩电!”
“嗯~就这些?”
他半垂下眼角微笑的时候有多性感,他自己知道吗?弗莱迪的心又痒了。他舔舔嘴唇,故意压低声音说:“当然还有你。”
不出所料,约翰的脸红了。是他故意那样问,可当真听见弗莱迪给出预想中的回复,他又忍不住羞涩。弗莱迪笑着撑着上半身,往高凑了凑,用嘴唇覆盖上约翰同样弯起的唇角。这个吻很轻很慢,柔情似水,整整一天萦绕在各自心底的赌气和担忧都逐渐融化进这个吻里。
房间里的温度开始攀升。弗莱迪用嘴唇含住约翰略薄的下唇,舌尖从嘴角向另一边舔过去。约翰忍不住一声喘息,热量在下半身汇集。他不得不再一次承认弗莱迪的技巧,但又不愿意总是被年轻人牵着鼻子走。于是他试探地抬高膝盖去蹭弗莱迪的腿间,立刻获得了对方的惊呼。
“你这是偷袭,亲爱的。”弗莱迪在约翰的偷笑中愤愤不平地控诉,迫不及待地摆动胯部,下身紧贴着约翰的腿碾磨。他每一秒都变得更硬,原本就紧身的裤子更是绷得透不过气。
“F*!”弗莱迪抖着手去拽腰带,急切地想从束缚中解放出来,“这该死的裤子!”
忽然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停下他的动作。弗莱迪睁大了眼睛看向约翰,不明白他的意图。
约翰自己也不明白。这话没有明确说出口,可是他和弗莱迪都清楚,他依然不太习惯和一位男性做如此亲密的事情。于是之前的几次亲热中,总是弗莱迪先兴奋起来,约翰也乐于将脱衣服这让他为难的工作交给对方。
可是今天他似乎被某些情绪推动着,似乎有什么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告诫着。好像想要向谁证明什么,又像要借一些事逃离另一些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主动将手指搭上了弗莱迪的腰带。
弗莱迪花费了几秒钟才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约翰的手指解开他的腰带,拉下他的拉链,然后从小腹往下移动,伸进裤子里,直到碰触到早已火热到发烫的地方。
“呜……”弗莱迪耐不住发出呻吟。
他的经验可以说丰富(虽然不曾告诉任何人到底有多少),也见识过不少技巧一流的对象。他敢说即使约翰结婚多年,玩过的花样却绝对比不上他。只要弗莱迪想,他便有信心让约翰迅速在他身下一败涂地。但他低估了约翰对他的影响力。男人仅仅简单地握住他的阴茎上下撸动,弗莱迪便双腿颤抖着,挺着腰不停往他手里送。约翰的手指很长,也有力,完美地包裹住弗莱迪涨大的阴茎,不消几分钟,就让弗莱迪逼近临界点。
他不得不抓住约翰的手:“等、等一下……”
约翰困惑地看向他。弗莱迪全身都汗津津的,半张着嘴小口地快速呼吸,深色的眼珠在睫毛下发亮。他实在不好意思承认竟然连这么几分钟都坚持不下去,这让他自己也诧异不已。
约翰又动了一下,弗莱迪难耐地咬住下唇,扶着约翰肩膀的手指狠狠地掐住手下的肌肉。约翰了然地眯起眼睛笑道:“不用忍,弗莱迪。我不会因为你太快就笑话你。”
你就是在笑话我!弗莱迪气恼地腹诽,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就像被洪水冲走的独木舟,正飞快地向高潮翻滚而去。约翰给了他一个吻。弗莱迪能通过唇齿间感到约翰在轻笑,忽然那份被他遗忘了数日的焦虑又回来了。弗莱迪忽然再次像一个毛头小子,讨好地要求大人奖励的糖果。这不是他想要的。
弗莱迪抓住最后的意志力从约翰手下退开,断开这个吻,不待约翰反应,就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示意他上半身趴在沙发的扶手上。
“弗莱迪?”约翰没跟上弗莱迪突然的变化,紧张地笑了笑,肩膀和手臂肌肉也绷紧了。他扭过头看向弗莱迪,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弗莱迪却来不及回答他,起身去翻扔在旁边的夹克。不安全感立刻涌上来,约翰发觉自己跪在沙发上,而弗莱迪离开了。他马上重新坐起来。
弗莱迪察觉到了约翰的紧张,赶快返回他的身后,用胸膛轻轻压在约翰的背上,让他恢复刚才的姿势。
“安心,我只是去拿这个。”他托着一个小药罐到约翰眼前给他看,解释道,“早上去排练前专门去药房为你买的。”
约翰没看清上面的字,正想问这是什么,弗莱迪就收了回去,拍了拍他的屁股。
“为了让你这里不辛苦的好东西。”
约翰突然懂了那是什么。
“说什么下流话。”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脖子也红了,似乎怕被其他人听见似的小声地斥责弗莱迪。
弗莱迪爱极了男人害羞时的模样,舔舔嘴唇,使出更诱惑的语调:“这种程度的话就下流了?迪肯先生,我是知道您的,您不该么纯情啊。”
“我、我也没有说我自己很纯、纯情……”
约翰抱住沙发扶手,头垂下去只盯住地板,耳朵里传来裤子被脱下去的窸窸窣窣,和弗莱迪拧开药罐,把润滑剂涂抹在手上的声音。
“是吗?那就好。我记得上次你好像很喜欢我的手指。但上次太仓促,没能好好准备,今天我会好好补偿你。”
没错,上次他和弗莱迪原本都没有做到那种程度的打算,纯粹激情使然间,弗莱迪突发奇想让他感受感受。那时约翰正被弗莱迪含在嘴里,欲望之下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弗莱迪就从浴室翻了什么乳液临时凑合着磕磕绊绊地插入了两根手指。
而这次借着润滑剂的效果,第一根手指比上次更顺利地伸进去了。两个人同时喘了一口气。
“亲爱的,放松……”弗莱迪喃喃说道,将安慰的吻落在约翰的耳背,手指旋转着,帮助约翰逐渐放松,“对,就是这样。现在我可以动了吗?”
弗莱迪一旦想做什么事情是拦不住的,但他做的时候却有着足够的耐心与细致。约翰清晰地体会到股间正在被其他人侵入,温热的、鼓胀的。他深呼吸,微微点了点头。
那手指便开始动了。
这是在白天时曾挑逗地沾起冰淇淋的手指,是在琴键上有力地跳跃的手指,是优雅地持着麦克风的手指。而现在,这手指旋转着,弯曲着,在他的后穴里探索。约翰头晕目眩地感到自持力离他远去,再一次地,他不是他自己,意识被抽出体外,梦游一般地看着陌生的自己被一个年轻人所左右。他害怕,却又身不由己。
弗莱迪的手指找到了某个地方,约翰叫出了声,随后又马上咬住嘴唇。弗莱迪对着他的耳朵笑,轻轻吹气,又伸舌头从耳廓舔到耳垂。
“迪肯先生,我要再加入第二只手指了,好吗?”
约翰不明白弗莱迪为何忽然用这样的称呼和语气,他只知道自己越来越硬了。于是他点头,迎接第二根手指的进入。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沙发扶手上,如同落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紧紧用手臂环绕着扶手。弗莱迪又亲了亲他的耳朵,等他稍微缓过神后,并起两根手指,抽出半截,再送回进去。
平时弗莱迪会开玩笑地嫌弃约翰穿着古板,然而当约翰没留意的时候,弗莱迪总是忍不住盯着他将衬衫下摆扎进西装裤后露出的腰和臀的曲线。年长男人的身材恐怕比他本人预料得好,弗莱迪空闲的手托住约翰的胯部,将自己还没得到解放的生殖器压到柔软的臀瓣上。
“今天想不想要更多?”
“什么……更多?”
“哦,不瞒您说,我的阴茎很~大。如果不让您可爱的屁股熟悉至少三根手指,我会担心放不进我那兄弟的。”
约翰抖了一下,飘离的意识瞬间回到了体内。
弗莱迪想把那个……把那个插进来?这就是男人之间的……?
约翰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当然明白手指伸进来意味着什么,但他并没有想真的做到那一步。弗莱迪想吗?上帝啊,弗莱迪当然想,约翰开始后悔,也许激情之中昏了头脑同意弗莱迪的手指进来就是个错误。可是,可是——
前一刻已经放松的穴道忽然夹紧,弗莱迪的心一沉。他的话太过火了?或者约翰还无法接受这一切?弗莱迪停下手上的动作:“亲爱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约翰没有否定,也没有同意他进一步做下去。弗莱迪喉头有些哽住,这个星期所有的事都太过顺利,让他以为之后也将顺利下去。哦,不对,今天并不顺利,从早上开始,到半小时之前。没有关上的电视机依然播放着那部电视剧,女演员的声音刺进他的耳中。
“我想让你舒服,约翰,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他的生殖器早已被约翰摸到不能更硬,贴在他后面的感觉甚至比那更好,他实在不想放弃。
“约翰,让我再加一根手指,好吗?”
从身下传来一声呜咽。然后是约翰轻不可闻的一句:“好。”
弗莱迪控制不住嘴角咧开的笑容,幸好此刻没有人看见他,否则一定会数落他突出牙齿全露了出来。但弗莱迪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一门心思只想再往约翰体内增加一根手指。
他确实加进去了。
好紧。
弗莱迪额头抵在约翰的肩胛骨上,定了定神。不论约翰能接受到哪一步,但他的的确确,一次比一次更加地向他敞开了。弗莱迪下决心,一定要得到这个人的全部。他小幅度地开始抽动手指,当甬道逐渐柔软后就加大了幅度,又担心约翰会疼,耐着性子缓慢地抽出,等待一会儿,再缓慢地往深处捅回去。
几个来回之后,约翰的腰胯不自觉地扭动起来。弗莱迪的自信又回来了,他重新让自己的阴茎蹭着约翰的臀部,胆大地又开始特意用下流话挑逗他:“迪肯先生的屁股在自己动了。您很想要吗?”
“什、什么?”
“您在我身上花费那么多,我会好好服务您。您想要我怎样满足您?Daddy?”
约翰挣扎着抬起上半身,扭过头看弗莱迪,灰绿色的眼睛不知何时湿润了。
“不要……不要这样叫我……”
他微张着嘴,下唇颤抖着,弗莱迪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没细想约翰拒绝的话,凑过去亲吻这双嘴唇。
“迪肯先生不想要我吗?”他在亲吻间隙说道,装出楚楚可怜的声音,“可是我想要您,daddy。”
电视剧的女演员还在念台词。弗莱迪更加用力地顶约翰的屁股,想象那有弹性的软肉被挤压出自己阴茎形状的凹陷。
“您能感觉到吧?我的手指在您体内抽插得越来越顺滑了。我跟您保证过,我会让您舒服。”他再次找到那个能让约翰叫起来的地方,“您会爱上被我的手指插的感觉。”
他扶在约翰胯上的手往前移,握住约翰的生殖器。那可怜的器官已经流出了液体,差一步就要溃不成军了。弗莱迪很乐意再加一把火。
“Daddy,我想操您。”
他按压着约翰后穴里的敏感点,约翰发出既像哭泣又像粗口的呻吟,射了弗莱迪满手。弗莱迪从他体内抽出来,握住自己的阴茎最后撸动两把,射在了他的后腰上。
不知过了多少分钟,弗莱迪第一个回过神来。约翰软趴在沙发上,手臂仍缠着沙发扶手,而自己也整个人趴在他的背上。
他手臂有些发软,但依然勉强撑起身,摇了摇约翰:“亲爱的,你还好吗?要不要回卧室?”
约翰闭着眼睛喘气,哼了两声,给不出回答。
弗莱迪的自尊心得意地膨胀起来,又去摇他的肩膀,逗弄他:“你要睡了?我还等着听你讲睡前故事呢。”约翰咕哝着摇头,弗莱迪努力不笑出声,“没有力气讲话了?哦,你真可爱,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满意我的表现,我的好先生。”
像是被刺了一下,约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不是daddy,我们不是那样的,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而花钱……”
“我当然知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弗莱迪哈哈一笑,抚平约翰皱起的眉头,“我和你闹着玩呢。”
可是你也没有说是什么。
约翰感到身体非常放松,轻飘飘地又躺在了甜美的棉花糖上,心里却残存着不安。弗莱迪似乎很满足,也许他今天曾有过焦躁的时刻,但现在已经把那些抛在了脑后。他哼着歌关上电视机——电视剧已经播完了——像是打赢了一场战役。然后他捡起脱下的衣服,替约翰擦干净他腰上臀上和沙发上的精液,最后去卧室抱来两张毯子。
约翰沉默地任由弗莱迪完成一系列动作,看着弗莱迪溢满喜悦的眼睛,那么漂亮的眼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没过一会儿,两个人裹着毯子挤在沙发上,相互搂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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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迪因其他房间传来的响动醒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滚了下去,他弯腰拎起来,腰背的关节咔咔作响。
挤在沙发上睡一晚的确不舒服,但记起睡觉之前发生的事,弗莱迪便不由自主咯咯傻笑,当然不会抱怨。
他循声走进厨房,找到正在准备早餐的男人。
“亲爱的,要我帮忙吗?”
“早上好,弗莱迪。”约翰关上烧水的炉灶,“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去洗漱吧,洗完了过来吃。”
弗莱迪大惊失色:“什么?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我想给你个早安吻,你却急着打发我走,怎么,嫌弃我有味道?”他表情悲痛而受伤,凑上去张臂抱住约翰,作势要亲男人的脸。
约翰一边护着背后的水壶一边躲,脸颊被弗莱迪新长出的胡茬蹭得微红:“弗莱迪,弗莱迪,哈哈,别闹了。”
“那你亲我。”
“不。”约翰也假装板起脸,“你洗漱完我才亲。”
“你就是嫌弃我!”
弗莱迪做个鬼脸,跑出了厨房。他先去厕所洗漱完毕,然后去卧室换衣服——他前几天专门从公寓带了几件衣服来塞进约翰的衣柜,赶时髦的年轻人忍受不了每天着装相同——接着返回厨房。
约翰已备好了早餐,倒好了茶。但弗莱迪入座后并不开餐,反而仰起脸,用手指着自己撅起来的嘴唇。约翰笑得肚子疼,本打算使坏心眼故意不理会,却拗不过年轻人的小脾气,走过去一手撑餐桌一手撑椅背,俯下身给了弗莱迪所希望的吻。
弗莱迪爱死了被他锁在身下的状态,几乎不想结束这个吻。约翰离开时,他伸手拽住他的衣领不让他走,满怀希望地问道:“今天乐队也有排练,你能送我去吗?”
约翰似乎有些犹豫,但弗莱迪的棕色眼睛是那么温暖,让他无论如何无法再次拒绝,于是便笑着点头答应:“好,吃完饭我们一起走。”
得到约翰的回答,弗莱迪的眼睛更亮了。他冲约翰眨眨眼,男人看着他微颤的睫毛,低头在他嘴角又印上一个吻。
弗莱迪相信这将是完美的一天。
如果忽略早餐一成不变的芝士吐司就更完美了。
“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让早餐更加丰富多彩、充满惊喜?”
“你有想法你来做,只要不炸掉我的厨房,我听从你的安排。”
“谢谢你的信任,请当我没问过。”
*
布莱恩惊奇地挑高眉毛:“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见你夜不归宿,想你一定又去找新男友了,”罗杰对着弗莱迪吹口哨,“没想到你一大早还有~力~气~去骚扰约翰?”
“我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谢谢你的关心。”弗莱迪和约翰一前一后走进礼堂,听到罗杰的调侃,弗莱迪偷偷冲约翰吐了吐舌头,“我去给约翰送这周五演出的邀请函,我们慷慨的先生便为我提供了顺风车。”
演出邀请这话并非瞎编。前一天罗杰告诉乐队他预订到了一场演出,那时约翰还在银行办事,错过了好消息,弗莱迪在今天早上告诉了他。
罗杰十分满意这个解释。他对弗莱迪的行动竖起大拇指,接着热情补充道:“Deaky,周五晚上你一定要来。很多知名乐队都去过这家俱乐部,经常有唱片公司的人去挖掘新乐队。说不定皇后这次就一炮打响了。”
“没问题,我一定到场见证。”
“那我们今天继续为演出排练曲目!哦,太棒了,我已经等不及周五了!”弗莱迪兴奋地拍掌,招呼队友开始。他迫切需要新贝斯手融入乐队。如果搞砸了这次重要的演出,他再好脾气也无法容忍。
结果不出一个小时,礼堂就变成了四个人闹成一团的混战。
主唱和贝斯手依然配合不好,贝斯手又嫌弃吉他手吹毛求疵,吉他手埋怨鼓手速度太快,鼓手嚷嚷主唱乱改歌词。但弗莱迪到底从前一天的经验学到了教训,争吵中还记得忙里抽空往观众席看一眼。小吵可怡情,大吵惹烦了约翰就得不偿失,弗莱迪可不想有一天烦得约翰终于逃出礼堂一去不返。
谁知这一眼看过去,竟让他自己噎了一口。
约翰在和一个美女聊天,根本没留意乐队的争吵。
弗莱迪隆重地拉直外套,理理发型,精神百倍地迎上去,胳膊肘搭上约翰肩头,几乎挡住约翰半个身子,含笑问道:“是什么让我们突然荣幸拥有这么漂亮的观众?请问这位是?”
约翰半点没觉察不妥,乐呵呵地回答:“这位女士说是罗杰的女朋友,来凑个热闹。”
女孩点头致意,又看向他身后。弗莱迪回头望去,鼓手正懒洋洋地和女孩招手。
“原来是罗杰的荣幸。欢迎您,女士,敬请欣赏您的热辣男友的激情演奏。”弗莱迪再次瞟了一眼约翰,约翰没注意到,仍笑眯眯地望着女孩。主唱放下手臂,转身走回乐队:“你们聊得开心。”
毕竟男孩子,见美女在场,之后的排练都不吵架了,专心排练。罗杰更是劲头十足,敲鼓比平时更响。等四人大汗淋漓地暂停休息时,才发现那姑娘不在了。
约翰对失望的罗杰摊开手:“她好像对你的鼓没有兴趣,看了一会儿就出去了,让我转告你晚上公寓见。”
“嘿嘿,仍然是个好结果。”弗莱迪打趣罗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天不是这位?”
罗杰耸耸肩:“之前那位姑娘好是好,但她突然问我要不要考虑和她结婚。天啊!这怎么可能!我连忙拒绝,她甩我一巴掌就跑了。”
布莱恩皱起眉毛,不敢置信地瞪着鼓手:“什么,Rog,你在想什么?是谁听到这回答都会揍你好吗?你一贯的情商去哪儿了?”
罗杰红了脸,极力自我辩护:“我吓了一大跳!一慌就脱口而出了。但我还能怎么回答,不可能骗人家啊?”
“有什么好慌的,也没让你骗人,你不是也说她挺好吗?美女主动求婚,想想,多少男人会嫉妒你。”
“已经有很多人嫉妒我了,我不在乎多几个。”
“反正迟早要结婚,不如借此良机好好考虑一下,说不定就成了。唉,可惜。”
“谁说我迟早要结婚?”这次轮到罗杰不敢置信地瞪布莱恩,“你想结婚去向你女朋友求婚去,我一辈子都不结。”
弗莱迪在旁边点头:“我挺你,Rog。我也一辈子不结婚。”
布莱恩面对两个无药可救的朋友,痛心疾首:“等你们老了孤单,你们就知道后悔了。”
“怎么可能孤单呢,亲爱的,我们会成为大名人,有很多很多钱。”
“可以雇很多仆人。”
“住超级大房子。”
“和一百个情人!”
“还有一百只猫猫!”
贝斯手哈罗德也插嘴道:“我的人生理想是找个大美女结婚,但是想想有一百个情人真不错,不如说我学摇滚就是为了这个。”
“你俩不如合租养老院。”看弗莱迪和罗杰兴高采烈地击掌,布莱恩无法忍受,只能寻求外援,“Deaky,你有经验,你来说说这两个小子。”
约翰正惊讶于听到弗莱迪说一辈子不结婚,没料到话题忽然转到自己头上,正不知该如何答复,就见弗莱迪的目光看了过来。他忽然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下意识把左手背到了身后。
“嗯,这个,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决定不同,没有对错之分,所以,你知道,结婚……也不代表一劳永逸,也可能……你知道,什么都可能发生……”
他知道布莱恩让他发表意见是希望他劝说两个年轻人改变主意,他也知道布莱恩之所以会请他帮腔是不了解他的婚姻情况,但这件事依然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更尴尬的是说教的对象之一恰好明白他并没有说教的立场。
他的话音渐渐变弱,手足无措地看向弗莱迪,生怕在那脸上看到讥讽。
弗莱迪满脸轻松,挥挥手打断布莱恩似乎还想说的话:“Bri,亲爱的,不用担心我和Rog。哪怕我们日后当真孤家寡人,还有你来照顾我们啊。”
罗杰:“哦上帝,杀了我吧。”
布莱恩:“杀了我吧。”
*
排练结束后,约翰开车送小伙子们回家。
罗杰一出礼堂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新女友,独自先离开了,弗莱迪便省去麻烦向室友解释他坐约翰的车要去哪里。他自然而然地抢占了副驾驶座,布莱恩和哈罗德下车后,把椅背往后倾,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约翰开着车,脑海里翻腾着一个问题。当终于只剩他们二人时,他斟酌了一番,终于开口问弗莱迪。
“弗莱迪,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摇滚明星,很显然。”
“我是说,个人层面……或者说家庭层面,比如,你知道,”他小心翼翼地补充,“结婚啊,小孩啊,之类的。”
“我现在没空想这些问题。而且,我不能结婚。”
“不能?”
弗莱迪笑了笑:“亲爱的,我喜欢男人。如果我和男人结婚,我父亲绝不会允许我踏进家门。”
约翰的脸红透了。他刚才东想西想,却忘了这茬,此刻才明白自己闹了个笑话,勾起了弗莱迪不快的回忆。他尴尬得不敢看弗莱迪,只能紧盯着前方的路,干巴巴地说:“哦。”
“与其浪费时间纠结几十年后的未来,不如想想当我们成功赚大钱后该怎么花。”弗莱迪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闭上眼睛畅想,“我要买个有很大的花园的大房子,装修得富丽堂皇,沿走廊和楼梯摆满艺术品,最重要的是可以养猫!我要给每只猫猫配备自己的卧室,我不需要人类小孩,他们就是我的孩子。哦,我的小可爱们~”他幸福地想象自己在毛球堆里左拥右抱,声音轻柔得像蝴蝶的翅膀,“亲爱的,你喜欢猫吗?”
“抱歉,我更偏向狗。”
弗莱迪睁开眼,唰地坐直了:“你开玩笑!”
“我的确更喜欢狗。”
“骗人,我看到你在笑!”弗莱迪语气慌乱,极严肃地宣告,“不行,这个问题我决不妥协,你必须听我的。是,狗狗很可爱,但他们会和猫猫打架。我的未来不能没有猫猫,所以很遗憾亲爱的,我不会允许你养狗。”
约翰努力思考了很久:“好吧,随便你,我无所谓。”
“不是无所谓!是必须!我们必须养猫!”
“好好好,你想养多少只都可以。”
弗莱迪似乎仍然不信,瞪了他足足一分钟,见约翰没有反悔才松了一口气。约翰笑弗莱迪反应那么激烈,过了一会儿,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他意识到这段对话有些不寻常。养哪种宠物约翰确实无所谓,说更喜欢狗纯粹是为了逗弗莱迪。可是弗莱迪丝毫没有把这事当作玩笑。当然,弗莱迪有权利不结婚、不生小孩,约翰无权干涉。他就算有一百个情人约翰也无权干涉。所以,弗莱迪想选择什么宠物理所当然也该与约翰无关。
但是弗莱迪相当严肃地要求约翰同意。就好像,那个大房子的未来畅想里,约翰也在。
约翰牢牢抓住方向盘,试图聚精会神地驾驶,但他的思绪总是飘向弗莱迪的话。年轻人是一时兴起,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弗莱迪想和他继续现在这种关系到什么时候?话说回来,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另一方面,他问弗莱迪对未来的打算,他自己又如何呢?弗莱迪还年轻,过十年再考虑人生问题也不迟;而他,马上四十岁的,离了婚的人,对人生又有何计划?
踩在云上的感觉又回来了。约翰讨厌无法脚踏实地的状态,他讨厌飘忽不定,他讨厌在梦里挣扎,不知何时会猛然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但他不愿意问出口。他清楚自己多少次徘徊在继续探究的边缘,却每一次都放任自己避开了。他还能躲避多久?
弗莱迪忽然打破车内的沉默:“结不结婚很重要吗?”
“我认为……”约翰安静了一会儿后说道,“重要。”
“那你以后还会再结婚吗?”
约翰答不上来。
他曾经相信婚姻是人生必不可少的环节,就像发动机对于汽车一样重要。然而世界总是很荒谬。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时,连他都很惊讶那上面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天经地义的信念崩塌了,婚姻成了折磨约翰很长时间的无解之谜。他极少对他人提起自己的情况,只因他至今仍为离婚感到羞耻。他没有再找人结婚的意愿,然而心里又总觉得空了一块,随时随地可能被不安感侵袭。
弗莱迪看了看他,仿佛理解他的郁结,突然说道:“结婚与否都是形式,人生最要紧的是让自己满足。亲爱的,你要学会享受。”
“我觉得我挺享受了。”约翰苦笑,“你有什么建议?”
弗莱迪伸手碰触约翰的手背,神秘一笑:“今天不急着回家,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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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约翰目光游移在店面招牌、门口的男性服务生和来往的男性客人之间,从停车起就隐约感到的不寻常有了答案,“这就是传说中的——”
“——天堂!”
弗莱迪兴奋地鼓掌。约翰强迫自己收回躲闪的目光,尽力让笑容不那么勉强:“你说让我学会享受,就是带我来,这个,同、呃、酒吧?”
弗莱迪捂着嘴笑,推着约翰的肩膀走进去:“来嘛,很好玩的。你不好奇吗?”
实话实说,约翰确实有些好奇,本能地又有几分抗拒。弗莱迪带他来,他不好意思立即离开,只好硬着头皮进去了,一路上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弗莱迪在吧台点了一杯酒和一杯饮料(约翰依然坚决拒绝二次酒驾),带约翰找了个略靠边的座位。
“你很熟悉这里?”
“来过几次,我喜欢这里。尤其当心情低落时,一进门,我就仿佛获得了新生。普通酒吧不如这里有趣。”弗莱迪解释道,挤挤眼睛,“不过要小心后面那排座位,我不推荐你去那里。”他指向后方昏暗的角落,“有些人会做一些不方便打扰的锻炼。”
约翰好奇地看过去,的确有几个零星的人影。“你说是什么锻——哦。”他说到一半,看清了那些动作,赶快转回目光,掏出一支烟,掩饰自己的不安。
弗莱迪只偷笑,不说破,又指向两人坐着的座位:“我喜欢这附近的位子。离舞池和吧台近的地方太吵,太远了又不如这里视野好。”
“视野?你要看什么?”
“亲爱的,你想在这里看什么呢?当然是,好·男·人。”弗莱迪抿嘴笑,眼睛虚眯着望向人群,“看,那边那个,”他拍拍约翰的手示意他看过去,“那个又高又壮的,瞧他那手臂肌肉,哦,我好羡慕~还有,左边过去一点那个人~好帅~我相信他和某个电影明星长得很像,我想想那个明星叫什么……”
约翰看看那边的男人,又看看弗莱迪:“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为什么不喜欢?他真的好帅~不过另外那边那个也不错!你看到了吗,戴眼镜那个,特别斯文,看上去很聪明,长得端正,虽然不如刚才那两人那么有肌肉,”弗莱迪忽然压低声音,恶作剧般咬了咬下唇,“但是他屁股翘。”
约翰敷衍地扯起嘴角,如坐针毡。
他试图学弗莱迪享受这个地方,却怎样都学不来。最初的新奇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不适。
不论身材高大壮硕的猛男,抑或打扮精致华丽的男孩,或者更多的寻常的男性们,他都无动于衷,丝毫比不上以前偷偷去过几次的脱衣舞娘俱乐部。而弗莱迪非常兴奋,托着腮四处望,笑容满面,时不时舔舔嘴唇。
我果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约翰洗了一口烟,心里默念道。
他的心里不太舒服。他不再看其他沉浸于此地的客人,也不再看向弗莱迪。他迫使自己转换心情,回忆早上的美好时光。那个撒娇要他亲的男孩,那双深情凝视他的眼睛……弗莱迪那时显得那么快乐,可是和此刻的兴奋相比又是那么的虚无缥缈,转瞬即逝,是他抓不住的飞鸟——如同他已经失去的安稳的过去。
一个星期,他想,我和弗莱迪……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也许在拥有之前放手,时间越短,对大家越好。
他又想起前一天。早上他去办的事,和晚上弗莱迪开的玩笑。
我果然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约翰默默低头抿了一口饮料,在喧闹的气氛中格格不入。苏打水流过喉咙,分明不是酒,却烧得嗓子难受。
“你好啊,小可爱。”有个人走到弗莱迪身旁,手随意地搭上年轻人的肩膀,“你不是英国人吧,你从哪里来?”
弗莱迪收回张望舞池的视线,上下打量来人,回了个礼貌的笑容。
男人继续说:“我知道了,你从我的心里来,要到我的下面去。”男人站得更近,手指在弗莱迪肩膀上滑动,“怎么样,要不要去跳个舞,或者——”
他意有所指地朝角落方向努嘴。弗莱迪没有挪开那只手,只微笑着摇摇头:“让你扫兴了,亲爱的,可惜我今天晚上有伴。”
那人似乎这才看见约翰,冷笑一声,松开了手:“哪来的不起眼的老男人,你的品味真够差劲。”他不再纠缠,溜达去别处搭讪,留下约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弗莱迪立刻握住约翰的手,轻柔地晃了晃,让约翰看向他。
“别在意,亲爱的。有人就是嘴臭,你不用往心里去。”
约翰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不在,你会答应和那个人……跳舞吗?”
弗莱迪不屑地耸肩:“亲爱的,在你心里我的品味就那么差?我讨厌那种粗鲁没礼貌的家伙,而且他长得那么丑。”
那么,如果是刚才那些他喜欢的人呢?
约翰怔怔地看着弗莱迪的手盖在他的手上。年轻人继续他的男人鉴赏课,却没有松开手,而约翰记起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有过任何亲密举动。
这是第一次,弗莱迪在人前握住他的手。然而这什么都无法代表。
他和弗莱迪终究是完全不同的人,无法永远做同一场梦。
“亲爱的,想去跳会儿舞吗?”
约翰抬起头,面对弗莱迪亮闪闪的笑容。他微微笑了笑:“抱歉,弗莱迪,我不会跳舞。”
他撒了谎。
“你不会?那正好,我来教你!”
“不了。”约翰熄灭指间的香烟,“说实话,我要回去了。”
“回去?”弗莱迪惊讶地寻找时钟,“现在几点?应该还挺早吧?”
“明天周一会很忙,今晚想早点休息。”
这是第二个谎话。
弗莱迪马上站起来:“好,我不耽误你,咱们下次再来。”
约翰笑笑,没回话。
他们穿上外套,走回街上。弗莱迪习惯性地朝约翰停车的方向走,约翰却停住了脚步。
“我给你叫一辆出租车吧。”
弗莱迪惊讶地转身看他,一时间没懂约翰的意思。
“明天要早起,我回去就睡了。”
弗莱迪眨了眨眼,反应了几秒钟,哈哈一笑:“放心,我陪你睡觉,字面意义上的。我去你家不是只为了那件事情。”
不为那事,还能为了什么?
“我……明天早上会比平时更早起床,吵醒你不太好。”
弗莱迪不会在约翰外出时独自留在那里。几天来,约翰上班时,弗莱迪会一同出门,或者去打工,或者去排练,实在没安排时也会回自己的公寓补觉。
“没关系,我可以偶尔早起。”弗莱迪理解约翰担心自己无法早起,心里有些感动,走到约翰身前,隐蔽地用小指勾住约翰的指尖,“咱们回家洗个澡就早点睡,什么都不做,如果你真担心我第二天起不来,我等你入睡再回公寓。”他调皮地眨眨眼睛,柔声说,“我还可以为你唱摇篮曲,免费服务。”
约翰几乎要妥协了。试问,当弗莱迪展现他体贴温柔的那一面时,谁的心不会融化?何况他自己清楚,明天要早起是第三个谎言。
但他最后还是对弗莱迪微笑道:“算了吧,太麻烦你了。我开车送你回公寓。”
弗莱迪凝视着他,终于松开手,退后一步:“也对,你上班辛苦,要好好休息,我每天打扰你也挺不好意思,明天再来找你。你快回去吧,不用送我。”
“那,我给你叫辆车——”
“没关系,我坐公交。预约出租车太慢了,你不用陪我在这里等。”弗莱迪指指街对面的车站,“我坐那趟车就可以回公寓。”他向约翰抛个飞吻,“晚安,亲爱的,做个好梦。明天见。”
约翰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只站在原地,看弗莱迪穿过马路,混入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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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弗莱迪一起时,约翰很少谈及工作,只在偶尔几次闲谈中提起过下属的组员,印证了名片上的经理头衔。但约翰这个技术经理到底每天忙些什么,弗莱迪一窍不通。他对技术没有兴趣,更不会过问。不过他尊重约翰,也尊重约翰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
所以当约翰执意独自回家时,弗莱迪虽然奇怪于他的坚持,但转念就把怀疑抛到了脑后。一定是约翰的工作安排确需如此,弗莱迪总结道,上班族周末还要陪他们几个年轻人搞乐队,累了需要安静的休息,完全可以理解。
我能为他做什么?他在星期一去约翰家的路上思考。上次带约翰去的那家印度菜餐厅对他来说好像太辣了,也许我可以试试做几样清淡的?弗莱迪努力回忆母亲曾经做过的美食。他当然不会幻想自己的厨艺能超过母亲,但不妨尝试一次。
每次约翰直直地看着弗莱迪,对他微笑,都能让弗莱迪心跳不已。想想今晚当他发现弗莱迪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时,会用怎样的惊喜目光看他呢?弗莱迪越盘算越开心,忍不住在公交车上咬着嘴唇笑起来,又怕旁人看见,害羞地扭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嘴角仍抑制不住地向上弯。他的双手轻轻搓着衣角,迫不及待想一展身手。
他提前两站下车,跑去超市买了需要的菜和水果,到达约翰家门口时比之前晚了一刻钟。他连忙按响门铃。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弗莱迪再按了一次,过了一分钟,又敲了敲门。
他把装菜的袋子放在地上,弯腰研究门缝下是否透出屋里的灯光。再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他还在加班?弗莱迪感叹上班族的辛苦,靠在门上,翻出记录歌曲的笔记本,边写歌边等约翰回家。
从七点半到八点半,屋主仍没有回来。
中途曾有两次从楼梯下方传来脚步声。弗莱迪立即站得笔挺准备迎接,结果却让他失望,两次都是隔壁住户的人。
直到最后弗莱迪站累了,不得已收拾东西离开。他走到街上,绕了一圈没有找到约翰的车,再抬头往楼上看过去,约翰的家里漆黑一片,没有灯光。
第二天,他依然没有等到约翰回家。他给他家打电话,只有电话答录机空洞的指令声。
星期三也如此。
弗莱迪几次拿出约翰留给他的名片,盯着那个被约翰划去的办公室电话,迟疑很久,最终没有拨出这串号码。他倒是询问了录音室的工作人员,但那个录音师以为他又想麻烦人出钱,只推说不知道,不肯帮他向老板打听。
弗莱迪担心极了,害怕约翰遇到困难。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约翰接连几日不回家,也不告知他。不像他只知道约翰家里的电话号码,约翰知道他的公寓和服装店的电话,即使他错过了,也有室友和隔壁店的店员帮忙传话。然而约翰没有通知任何人。
约翰不多话,或许是出于年长者对年轻人的照顾,他更倾向于沉默地帮乐队把需要的事情做好,并不过多宣之于口。很多时候他任由弗莱迪一个人讲两人份的话,只在旁微笑或点头。弗莱迪习惯了这种模式,直到此刻回顾几天前发生的事,才觉察到约翰那天在酒吧里确实过于安静了。
当时,他认为约翰慌乱的样子颇为可爱,偷偷欣赏了好久。现在想来,难道约翰被同志酒吧惊吓到了?弗莱迪纳闷酒吧有什么可吓人的,下意识地用手指敲桌子。
在那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天的排练还算顺利,自己表现良好几乎没有吵架——对了,罗杰的女朋友。但是她和约翰不可能有什么关系,即使约翰一直对她笑,也没有关系。
……还有那个女演员。约翰喜欢那种类型吗?金发、苗条、大胸脯。弗莱迪摸摸自己的胸口,考虑要不要剃毛。
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弗莱迪想不出还有什么问题。他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早晨,还有美好的前一晚,他和约翰——等等,难道三根手指太过火了?不,应该没问题,约翰最终接受了。他只拒绝让弗莱迪亲他的脖子。
弗莱迪自然是想彻底地、酣畅地做全套,但他不会抱怨现在的状态。约翰和他曾经的男友们或一夜情对象都不一样,面对约翰,弗莱迪总是会谨慎一些,担心自己吓退了对方。而他很享受这种状态(连他自己也为此惊奇):有个人在他冲得太快时拉他一把,让他缓一缓,走得更稳。
弗莱迪的思绪越理越乱,更烦躁地敲桌子,直到罗杰忍无可忍冲他的脑袋扔坐垫。
“拜托你能不能敲得有点节奏?你这样毁了美好的夜晚。”
弗莱迪长叹一声:“美好的夜晚,你怎么没去找你的女朋友?”
“分手了。”罗杰耸耸肩,“也罢,我不需要连我敲鼓都不爱看的女人。你呢?这几天你怎么也都睡在公寓?”
弗莱迪可怜巴巴地望着罗杰:“Rog,亲爱的,你可以为我倒一杯茶吗?”
罗杰露出同情:“可怜的Fred,你也分手了?”
“没有。”弗莱迪斩钉截铁地说,又开始敲桌子。
也许自己多虑了。约翰只是被工作耽搁了。因为约翰分明已经接受了他,没有理由会突然放手。
“住手!不要越敲越快!”
“你也会说这句话了?”
*
星期四晚上,弗莱迪没有去约翰的住所。第二天将有乐队的重要演出,四个年轻人排练了一整天,之后快速啃了几个三明治当晚餐,挤在公寓客厅里商量为观众准备玫瑰花。弗莱迪无数次错以为自己听见了电话铃声,频频抬头看向电话,又次次失望地转过脸。
好在任何情绪都不会影响他在舞台上尽力表现。
星期五的俱乐部演出敲下最后一个鼓点,弗莱迪将最后一捧玫瑰花抛洒向欢呼的观众,挥挥手鞠躬,和队友们跑下舞台。
他唯一恼火的是依然未能配合好的贝斯手,不仅好几次打乱了他的节奏,在舞台上还想站到他的前面。但看观众反响不错,弗莱迪便没有当场发怒。
总体来说,如果不是和他们一样完美主义,这场演出足够称为成功了。帮乐队运货和调试设备的几个朋友也都很兴奋,大家讨论一番,决定点上几杯酒庆祝庆祝。
“祝皇后早日签约!”罗杰举杯喊道,一仰头咕嘟咕嘟喝光了酒,痛快地长呼一声。伙伴们也为这句话激动起来。
“你们猜,今晚有没有星探在场?”
“我是不是该留意我的信箱?说不定明天早上就收到签约通知!”
“明天周六,唱片公司才不想理你。”
“嘿,咱们乐队不值得他们加班吗?不快点出手,我们就去签其他公司了。”
“你说,我们今天的表现能打多少分?”
“说起来,”布莱恩环顾俱乐部,“Deaky在哪儿?我想听他的建议。”
弗莱迪的兴致瞬间消散了一半。他看见罗杰也转向自己问道:“你邀请了他,他答应了,我没记错吧?”
“没错,亲爱的。我邀请了他。”
“他会不会有事,听到一半就走了?”
“不,他从最开始就没有来,我找了他很多遍。”
弗莱迪的手摸着玫瑰花束。那是他专门提前从今晚为观众准备的玫瑰花中挑选出最好的几只,用丝带扎起来,为约翰预留的花束。他本以为至少今天约翰会出现。
“可能……他临时加班吧。”
其他几人接受了这个猜测,对约翰没能到场表示遗憾,只有弗莱迪明白这个理由有多么苍白。
这束玫瑰最后被带回了公寓。弗莱迪从橱柜里翻出喝了一半的酒,拉着罗杰喝光后洗干净酒瓶,灌上清水,把花端端正正插进去。瓶口窄,一束花茎挤得紧紧的,在瓶口外支棱开来,热热闹闹地开了一捧鲜红。
两个人醉醺醺地捧着脸欣赏这瓶花。
罗杰提议:“真好看,明天带到店里吧。”
“好主意。”弗莱迪随意答道,马上又改口,“抱歉,亲爱的,我明天有点事。你恐怕要独自过去。”
“没问题,你办完事再来。”
“不许把我的衣服卖了。”
“那可说不准。”
“Rog——”
“我没听到!我醉啦,我要睡觉啦,啦啦啦啦啦!”
*
弗莱迪所说的有事要办自然是去约翰的住处。他从不会轻易死心,一早就梳洗打扮一番,花费一个钟头挑选衣服——丝绸衬衫、刺绣外套、白色天鹅绒长裤、新买的皮鞋,再系一条艳丽的围巾,出征一般气势昂扬地坐上公交车过去了。
他熟练地按门铃,然后等待。
没有人应门。
弗莱迪不放弃,又抬手敲门。他打定主意,如果约翰连周末也不回家,他就去打他办公室的电话,抗议黑心公司压榨员工影响家庭生活。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再试一次时,他听见屋内传来脚步声。
弗莱迪的嘴角翘起胜利的弧度,又连忙清了清嗓子,作出严肃的神情,心里盘算该如何埋怨自顾自失联的人,该向他讨要什么赔偿。
门开了。一位女士站在门后,讶异地看向弗莱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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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迪吓得差点扭头就逃。
“请问你找谁?”门内的女士问道。
“我、我找迪肯先生。”弗莱迪慌忙答话,恍惚间怀疑自己是否走对了地方,不由抬头搜寻门牌,“迪肯先生是住这里吗?”
女士惊讶地上下打量弗莱迪,但没多说,回头向屋里喊:“约翰!有人找你。”接着她让到一旁,客气地做了个手势,请弗莱迪进屋。
弗莱迪从未如此局促地走进约翰的家门,仿佛迷路的孩子闯入不属于自己的森林,急切地盼望能找到熟悉的人。
终于时隔多日,约翰出现了。
“弗莱迪?”他看到来人后愣了一下,自言自语般轻声问道,似乎不相信弗莱迪会出现在他的家里。在那一瞬间,弗莱迪捕捉到了他皱起的眉头。
想要打招呼的话哽在了喉咙里。虽然约翰立即恢复了平时的表情,但弗莱迪就像被人打了一记耳光,受伤地移开视线,不再直视约翰。这么一低头,他看见了跟在约翰脚边的小男孩。
他再次差点转身走人。
约翰回过神来,走近两人,先对女士介绍说:“这是弗莱迪·墨丘利,是我——”他顿了顿,“我在录音室兼职时认识的朋友。他,呃,他想当一名电工,所以找我学技术。”他又转向弗莱迪,却也避开了直视对方,“弗莱迪,这是温妮。”
弗莱迪对女士礼貌地微笑,心里却因为约翰的介绍而不自在。他的手指揉搓自己精致的天鹅绒长裤,头一次感到和这个房间以及这房间里的其他几人如此格格不入。
“我叫亚瑟!”约翰身旁的小男孩忽然举手插话。
约翰摸摸男孩的头顶:“对,这是亚瑟。”
弗莱迪注意到说这句话时约翰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男孩大约十岁出头,弗莱迪蹲下身,和男孩平视:“你好,亚瑟。那是你的大法师朋友吗?”他指指男孩抱着的兔子玩偶。
男孩咯咯笑,拽着约翰的裤腿往男人身后躲,又好奇地露出半张脸打量弗莱迪。
“你是爸爸的朋友?”
弗莱迪的心一阵缩紧。约翰没有明说二人的身份,但弗莱迪只看一眼就猜到了。他们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氛围是年轻人所不能比的熟稔。果然,他们是约翰的——
“对,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弗莱迪。”即使已经猜中,由自己的口中说出这个单词仍然非常困难。
“你们刚才说的录音室是什么呀?”
“就是……就是……会唱歌的人把歌记录下来的地方,然后、然后你才可以通过录音机听到已经录好的歌。”
弗莱迪口头上机械地讲着,脑海里却像坏掉的打字机卡住了所有后续内容,一方面犹豫自己是否该找个借口离开,又不甘心就此离开。
非常不甘心。
温妮听到这话,面向约翰:“所以,你真的去搞音乐了?”
“我没有,只是……”约翰开口时磕磕绊绊,隐约有回避之意,“之前提过的兼职,你知道,只是周末有空时去赚点外快,不算真正,你知道,真的进入音乐行业什么的……”
温妮摇摇头,轻叹道:“那个行业太不稳定了,不适合你。”
约翰沉默了一会儿:“放心,这个兼职不会影响我的本职工作,我不会因此失去收入而交不起亚瑟的学费。”
“约翰,”温妮又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约翰没有回话。
弗莱迪继续蹲着逗小孩,注意力却全飘向了两人的对话。纵使他平时有多机灵,又哪里遇见过这种场面,弗莱迪尴尬得背上全是冷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哥哥,你会唱歌吗?”
男孩探出手在弗莱迪眼前晃了晃。弗莱迪猛地回神:“我、我会唱几首。”
小孩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你能唱一首吗?”
“亚瑟。”不等弗莱迪回答,温妮打断了儿子的话,“我们该回家了。下次等你爸爸有空了我们再来。”
约翰立刻说:“我开车送你们吧。”
“不用了,你有事接着忙。”温妮看着约翰的脸,稍微放轻声音,“我刚才不是指责你,约翰,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约翰略微牵动嘴角笑笑:“我挺好,你放心。你……照顾孩子也辛苦了。”
温妮弯腰去牵儿子的手:“亚瑟,走了,跟爸爸和这位哥哥说再见。”
“爸爸再见。”小男孩对约翰招手,又对弗莱迪招手,“下次哥哥给我唱歌好吗?”
弗莱迪又一愣:“……好。”
温妮带着儿子走了。约翰送她们到门口,站了好一阵子,才关上门,慢吞吞地走回屋。他看了弗莱迪一眼,什么也没说,颓然地倒在沙发上。
弗莱迪走过去坐到他旁边,迟疑了一下,小心地与他隔了些距离。他的直觉告诉他,约翰此刻不会接受太亲密的接触,而这个距离让亲近惯了的年轻人很不好受。他在沉默中试探道:“你儿子挺可爱的。他长得挺像你。”
约翰只是长叹。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不,约翰……”
“我父亲在我11岁时离开了。”约翰打断了弗莱迪,他的语速变得比平时急促,“战争还没结束,我父亲那时做运输工作,有一天,开着车,遇上了空袭,然后,你知道。”
“我很抱歉……”
“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很大。于是,从很早我就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做个好父亲。亚瑟是我父亲的名字,我决定为我的儿子取名亚瑟,一是为了纪念,也是个证明,证明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一直陪伴他。但是,”约翰顿了顿,“但是我失败了。我和他母亲分开了。他……今年11岁。”
他自嘲地笑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痛苦与自责,看得弗莱迪心痛。弗莱迪记起约翰曾关切地询问他的父母是否健在,以及得知他的父母和妹妹都很好时男人欣慰的表情。
而现在的他显得那么脆弱。
“亲爱的……”弗莱迪尽力安慰约翰,“你……你和他分开,不代表你无法关心他了。我看得出你和你儿子仍然很亲密,这样很好……”
话说到最后逐渐中断了,弗莱迪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但他的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气氛就变了。如果说之前仅仅让人不自在,此时就如同忽然出现无数尖针般的冰棱从四面八方逼近,连空气都冻结了。
弗莱迪想收回他的话,但约翰抬起脸,看向他,神情让他感到陌生。
“你说得轻松。”
弗莱迪瞪大了双眼,一时半会儿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亲爱的?”
约翰沉默地取出一支烟,点燃,缓慢地吸了一口,幽幽问道:“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什么?你问我有什么事?”弗莱迪不敢置信地张大嘴,拔高了声音,“我、我这几天,这个星期,我来这里好几次,我每天打电话,每天打不止一次,我来了这么多次都没找到你,我今天又来,你、你却问我为什么?”他完全没料到约翰突如其来的问题,震惊更大于迷惑,结结巴巴地不知该从何说起,“我联系不上你,我以为你天天加班,我很担心,我、我们说好了第二天见,然后你就消失了。”
“我不需要你担心。而且,我们并没有约定。”
“没有?怎么没有!你说你累了,让我自己回去,我就说第二天再见,然后——”
弗莱迪停下话语,倒抽一口凉气。
他的确说第二天见,但是约翰——约翰没有回复。
“你……”弗莱迪艰难地咽了口唾液,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天以来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你不是因为加班才没有回家?你是想躲避我?为、为什么?因为我带你去gay吧?如果你不喜欢去,你完全可以直说啊。你就说,哦弗莱迪这种破地方我听到就恶心我不想再逗留一秒钟!你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咱们下次去你喜欢的地方,我难道会绑架你?”
“弗莱迪,你说话不要这么夸张。我对……那个地方没有意见。”
“那你对什么有意见?”
约翰垂下头。
“你对我有意见?”
弗莱迪的话几乎是轻轻从嘴里飘出来的。
他还没有从过山车般的情绪波动里缓过来。短短十数分钟,从担心再也见不到约翰,到看见约翰的放心,到遇见约翰前妻的尴尬,再到因为约翰莫名的疏离而引起的茫然和愤怒,最后涌上了委屈,种种情绪揉碎混成了一团杂音在弗莱迪耳中嗡嗡作响。
他屏住呼吸,努力抑制住自己的颤抖,尽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约翰,你要和我分手?”
听到这话,约翰睁大了眼睛重新看向他,眉毛皱着,脸色捉摸不透:“分手?我和你有过任何关系吗?哪里来的分手?”
弗莱迪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了。他挺起胸膛,翘起脚,摆出高傲的姿态。
“迪肯先生,”他的语气比眼神更冷酷,“你在耍弄我吗?”
约翰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细线:“弗莱迪,是你一直在耍我。”
“我?”弗莱迪气得发笑,“我耍你?我给你买礼物,我带你去吃饭,我邀请你来我的乐队,我告诉你我的私事,我认真听你的每句话,我想办法照顾你!我带你去我喜欢的地方,虽然你不喜欢而且第二天就玩失踪但我没有丝毫抱怨我天天来看你我还给你准备了最好的玫瑰花。我怎么耍你了?”
“我给了你钱。”
弗莱迪眯起眼睛凝视他,像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使一个星期前他们还曾在这个沙发上缠绵。
“你……什么?”
“我为你付钱,所以你做这些事来报答我,不是吗?你叫我,那个,你知道。”
这回轮到弗莱迪说不出话了。他花费了一段时间才回忆起他开玩笑说出的那个称呼。约翰的确似乎有所抗议,但弗莱迪那时完全没当回事。
约翰又叹了一声,摇摇头,他的侧脸罩在呛鼻的烟雾里。
“这是个错误,弗莱迪。”
“……错误?”
“我们两个,不应该——我不该和你走得太近。我刚离婚,状态不太……不太好。可能你看我很孤独,所以……我应该阻止你,我不该回应你。我承认是我的错。其实你不做那些事我依然会赞助乐队,你可以放心。”
弗莱迪终于理清了思绪。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一个该死的小基佬,为了你的钱,趁你离婚独居寂寞时,巴结你,和你上床?”
约翰像被刀刺中似的,不安地挪动身体:“我并没有这么说,弗莱迪……”
“哦,约翰·迪肯先生,在您眼中我有那么贱?为了你那一丁点的录音费,就可以随随便便地卖自己?”
“弗莱迪,我是说,你……你可能对我有些好奇,可能有点新鲜感,因为以前没有和我这样的人,你知道……我可以理解,年轻人喜欢玩,但是、但是你现在已经玩过了,你已经可以满足了。我觉得这几天我没有联系你应该足够让你明白,为什么今天还要来找我?”
弗莱迪一拍桌子:“狗屁的玩过了就满足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大人物,叫我来我就来,翻脸装作不认识我,我就乖乖地消失?”
约翰被他的动作和语气再次刺中,哼了一声:“我什么人都不是。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我,去找那些酒吧里的人。你明显更喜欢年轻帅气的。不是有好几个你看上的吗?”
“可是我没去找他们!”
“你完全可以去,我没有绑住你。你的眼睛和口水都粘在那些人身上了。”
“哦,迪肯先生,”弗莱迪讽刺地笑笑,“你吃醋了?”
“……我什么?”
“我喜欢看帅哥有什么问题?嗯?我还没说你,一见到美女就盯着人傻笑!”
“我没有!”
“怎么没有!看电视就看女演员,罗杰的女朋友来了你就和人家说说笑笑,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你以为人家年轻姑娘看得上你?”
约翰气得不看他,一个劲抽烟。弗莱迪一掌把他拿烟的手打开。
“把烟放下说话。”他要求道,“今天又是什么情况,你要和前妻复合吗?我看她似乎不乐意你和无业游民玩音乐,你权衡利弊,决定选择她,是吗?”
约翰本不想理弗莱迪的阻扰,再吸一支烟。他不擅长处理猛然爆发的情绪,他需要一些空间安静思考。但是弗莱迪的质问让他停下了拿烟的动作。
他深呼吸,又深呼吸,从茶几上拖来烟灰缸,狠狠地按灭香烟。
“我不会复合。我们离婚了,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感情了。她不喜欢我了。你说的对,年轻姑娘不会看上我,年轻男孩更不会,不是吗?我曾经以为真的有人为我着迷,哼,太可笑了。可是,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你敢说你之前去过那么多次酒吧,只是聊天?你很熟悉那些黑暗的角落。这个星期你没有再去吗?”
弗莱迪彻底被激怒,再也无法忍耐,唰地站起身。
“我是喜欢做爱!我和不少人做过!我犯法了吗!”
“你当然没有错,我的好男孩。所以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出门找人疯狂做上三天三夜。我枯燥的生活方式你还没有腻烦吗?我对你的人生不予置评,请你也不要评论我的人生,我的婚姻。你和人认真交往过吗?结过婚吗?有过小孩吗?你每天追逐享乐,不用负任何责任。你什么都不懂,却来评论我的家庭!”
“我的确不懂!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因为我不能结婚!”弗莱迪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我巴不得每天有十个人和我彻夜狂欢!我欲望强烈,我满脑子都是性,我没有超过一年的交往对象,我的人生目标不是和什么人绑定一辈子!何况,即使结婚了,依然什么变故都有可能——这可是你说的,没错吧?”
约翰被戳中痛处,鼻尖都红了。弗莱迪嗤笑一声,语气更加冷酷:“看看你,现在做出长辈的模样对我说教,被我的手指操到尖叫的人又是谁?哦,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亲爱的。我是很放荡——如果这就是你想用来形容我的词——但起码我和我的一夜情对象都好聚好散,不会下了床就玩失踪。”
“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我的行程,因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必须每天早早下班然后等你过来找我?等到有一天,你玩够了,没兴趣了,去找其他人了,我还在这里傻等?”
约翰疲惫地长长叹息,用双手捂住脸。他的肩膀垮下,没有力气再争执了。
“弗莱迪,我们两人的事只是一场梦,随时会结束的梦。我们迟早会发觉我们应该回到各自的正轨。那么,为什么不在结束前醒来?”
弗莱迪站在沙发前,低头看着约翰。
约翰一动不动,再也没有抬头看他。
“所以,你说我们,”弗莱迪指了指自己,又指向约翰,“是个错误。你后悔了。”
“我讨厌不干脆的事。”
“好。”弗莱迪点点头,“好。”他又重复道。
他转身往门口走,全身无法控制地发抖。
“好,那就结束吧!”
他粗暴地打开门,回头向客厅的方向大喊:“FUCK YOU JOHN DEACON!”
门重重地摔上,重得整间房子都在颤抖。约翰的心随之也颤抖着,渐渐的,渐渐的,沉了下去。
你认为自己每天都会更好一点吗?
不,我认为自己每天都会距离坟墓更进一步。
他把脸埋在手心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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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d,你听我说话了吗?”
“哦,咳咳,当然在听。”弗莱迪清清嗓子,端正了坐姿,“亲爱的你说什么?”
高个儿吉他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关切的一面占了上风,温柔地问:“你今天情绪不太好,遇到什么事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罗杰忙着往嘴里塞面包,不忘点头插嘴:“他昨天上午出门前还挺精神,下午回来就不太对劲了,跟他说话三句只答一句。”
弗莱迪夸张地往后一甩头发:“哪里不对劲?我变丑了吗?亲爱的,如果我一如往常美丽,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
布莱恩和罗杰交换了一个“果然有问题”的眼神。
这是星期天的早上,布莱恩来到弗莱迪和罗杰的公寓讨论乐队接下来的安排。三个伙伴简单泡了茶,烤了几片面包,正站在厨房里一边解决早饭一边商量。然而主唱频频走神,布莱恩既恼火又担心,啜了口茶,字斟句酌地再次试探道:“弗莱迪,我听Rog说你……新找了个男朋友?不要那种表情,我不是指责你,真不是,只要你开心,我不会插手朋友们的私人生活。我们只是都很担心你。因为你的、呃、你以前的’夜间活动’偶尔会遇到些危险,不是吗?比如……那个男人没有再纠缠你吧?”布莱恩不快地回忆起来,“你的前、那什么,就是上几周咱们在酒吧遇见他又向你搭话那个。你还去跟他聊了一会儿,说实话那时候我很紧张,因为我记得你说自从发现他同时有和其他人、那个,你就再也不见他了。如果他还纠缠你,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你……”
弗莱迪感激地拍拍爱操心的朋友:“亲爱的,跟那个人没关系,他叫什么来着?你看,我都忘了他的名字了!我早就甩了他,他求我原谅我都不会答应。”弗莱迪说着,顿了顿,“对,我甩了他们。”
他在“我”这个字上加了重音。
布莱恩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说这些话,你不要生气,弗莱迪。你总是遇到那种人,有几次他们还对你——”罗杰及时踩了他一脚,布莱恩把话咽了下去,“我们不希望看到你陷在纠纷里。找个对你好的人,弗莱迪。”
“你是想说我的人生太富有戏剧感了吗?哦,可是我喜欢,这就是我的生活方式。我需要激情,我需要刺激。”
弗莱迪的手在空中飞舞。两个朋友再次互看一眼,决定把谈话拉回眼下的问题。
“你今天通知Deacy了吗?”
飞舞的手势停住了。弗莱迪镇定地拿起面包,耸耸肩:“通知他做什么?”
布莱恩露出“你刚才果然没有听我说话”的表情。
“我们在讨论哈罗德能否继续担任乐队贝斯手。他上次演出的表现我们都看到了,谁都没有当场点明,但我们都清楚远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下一步我们有两种选择,一是继续磨合,二是立即换人。上次更换艾迪时,约翰为我们提供了一些建议,我很想了解他对哈罗德有什么看法。”
“虽然他错过了演出,但他听过好几次我们排练。”罗杰开玩笑道,“哦,对了,我还要问他到底为什么放我们鸽子。”
“你就是想找借口蹭人一顿饭吧?”
“嘿,Bri,有本事到时候别跟着一起去。”
弗莱迪没有立即接话。他在专心为面包涂果酱,捏着小刀,从面包中心到边角一点点地把果酱抹平,像全伦敦最好的泥瓦匠发誓要砌一块最完美的砖。
然后他抛出一个问题:“你们谁知道约翰总共帮我们付了多少录音费?”
两人茫然摇头。
“Deacy说他在记账,我就没记。Rog你知道吗?”
“我管这个干嘛?”罗杰皱着眉头问弗莱迪,“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弗莱迪终于完成了他的面包,咬了一口,有点含混不清地说:“约翰不会再来了。”
“不来?什么意思?他又要加班?”
“意思是……”弗莱迪又咬一口,嚼了嚼,“我们以后又需要自己出钱录音了。”
罗杰挖了挖耳朵:“我好像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弗莱迪埋头吃早餐。
罗杰跳起来:“我们没赞助了?你把我们的金主爸爸怎么了?!”
“都怪你老开这个狗屎玩笑!”弗莱迪把最后一口面包啪地扔进罗杰的茶杯里,“都怪你!”
“啊!我的衣服!溅到我的新衣服了!你才是狗屎!”
“谁他妈是你金主爸爸!”
“你们安静!!!”布莱恩终于忍不住大喊,“弗莱迪,你又把人吓跑了?”
“什么叫我把人吓跑了?”
“你之前就干过一次。”
“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又做了什么?”
弗莱迪余怒未消地抱起手臂:“听听你们一个两个说的话,什么叫我做了什么?为什么默认是我做了错事?”
“因为我和布莱恩什么都没做!平时也是你联系他,今天你突然说他不来了,你总该给个解释吧?而且你们两个的关系和他跟我们的关系不一样,我们能不怀疑你?”
“没什么好解释——”弗莱迪略作停顿,“我和他的关系怎么和你们不一样了?”
罗杰翻了个白眼,不屑回答这么明显的问题:“他对你最好啊。他第一次赞助乐队不就是因为你的厚脸皮吗?我不是说我和他关系不好,他是个很酷的伙计,我很喜欢他,但是怎么说呢,你和他——我形容不出来——反正你们看对方的眼神和我们不太一样。”
弗莱迪屈指弹罗杰的脑门:“你这漂亮的小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退一步说,你就不相信我没做错事,是他的问题?”
“拜托,弗莱迪·墨丘利,整条街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你啊。”
“罗姬小姐,是否需要我提醒你我辉煌的拳击比赛战绩?”
“闭嘴,Farrokh,这就让你见识下鼓手的爆发力!”
布莱恩疲惫不堪地揉太阳穴:“两位,我们还是回到贝斯手的话题好吗?”
*
拥有同伴,即意味拥有支援之外,还多了责任。虽然后来布莱恩和罗杰没有再追问赞助人的情况,弗莱迪明白自己到底欠他们一个解释。正冲刺进军业界的关键时刻失去稳定的资金来源,他对队友们感到抱歉,默默祈祷这个变动不会影响乐队长期努力的成果。
而在金钱问题之外,调整心态更重要。毕竟缺钱只不过让他们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年轻人还可以继续省吃俭用。但如果自己为此持续低落下去才更致命。
弗莱迪打开钱包,清点他能借到的所有数额。早餐结束后,送走布莱恩,避开罗杰,他独自奔波了大半天,从各个朋友熟人处七拼八凑出了一把钞票。接着他又从衣柜底翻出他的所有储蓄,也塞进钱包。
他看看窗外,见此刻天色尚且还亮。很好,时间还够他去彻底解决问题,他决心不把事情拖到下周。
昨晚没睡好,弗莱迪一早起来就为黑眼圈耿耿于怀了很久,发誓今晚一定要睡个安稳觉,或者出去找乐子。只要他乐意,不愁床上空荡荡。天啊,他已经憋得不行,即将要爆炸了。
罗杰和布莱恩错了,闹成现在这种结果绝对不是他弗莱迪的错——起码有一半不是。但罗杰也说对了一点,约翰初次赞助乐队的确是因为弗莱迪引起了他的注意。
既然一切由他而起,便该由他来画上句号。
是的,彻底解决,没有亏欠,不再留任何杂念。
黑暗的走廊中那团跳跃的火苗又浮现在弗莱迪眼前。约翰的微笑,他安静的侧脸,还有颤抖的喘息和从鼻尖坠落的汗珠。
弗莱迪凑在镜子前仔细打理好服装和发型,掂了掂钱包,郑重地放进怀里,像贵族佩戴镶满宝石的剑,吹着号角、高扬着头颅,出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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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好,尊敬的先生,今天您家里还有其他贵客吗?”
弗莱迪倚着门槛,讽刺地扬起眉毛,拖长语调面对开门后就呆住的屋主。约翰脸上的惊讶掩都掩不住,手握着门把愣了好长时间,明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他了,因此一时忘了如何反应。
来客傲慢地抬高下巴:“是让我在这外面走廊谈,还是当个绅士请我进屋?”
约翰回过神,立即闪到一旁。弗莱迪腿一迈进了屋,轻车熟路往里走。约翰的视线跟着弗莱迪移动,在他身上打转,无法挪开却又不肯和他对视,而弗莱迪直视前方,根本不看约翰一眼。他上楼前特意在街上寻了一圈,直到找见约翰的车,确认不会白跑一趟,这才上楼敲门。他的气势足得很,果然一进门就先赢了三分。
他走进客厅,听见约翰迟疑的脚步声跟着进来后,取出钱包,把里面的所有东西哗啦啦地全倾泻在茶几上。
“我不知道你具体付过多少,这些是我的全部资金,估计应该差不多。”弗莱迪把一桌的零钞硬币排开,满意地转向身后的男人,“点个数吧。咱们结清了。”
约翰看看桌子,又看看弗莱迪,目瞪口呆:“弗莱迪,你……”他此刻才明白弗莱迪的来意竟然是偿还之前他出的所有赞助费,这实在超出他的预料。
他快步走到茶几钱,一把把抓起铺满桌面的钞票。很多零钞都是皱巴巴的,不知道弗莱迪找了多少人、翻了多少口袋才凑齐这些钱。
“把这些收起来,弗莱迪。乐队需要资金,我知道。我没有要你还钱,你不要会错意。”
“皇后乐队和你不再有关系了,迪肯先生,您不用操心我们。”
“什么?”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难道你还打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来看我们的演出?”
“……不可以吗?”
“别开玩笑了,先生。从我进门到现在,你一次都没敢直视我的脸,还敢来看我们的演出?我是舞台的蝴蝶,我是舞台的豹子,若不是那根话筒线,我能飞得满场都是,你该知道,先生。你来看演出,你能看什么?”
约翰快速地朝他的方向瞟一眼,又垂下视线,低头抓着钱往弗莱迪怀里塞。弗莱迪后退一步,更加坚决地拒绝了。
“你讨厌办事不干脆利落,我也讨厌。咱们今天彻底解决,难道不皆大欢喜吗?这钱不是赠予也不是买卖,是我们问你借的。既然是借,我就要还给你,否则又要引起某人的误会,”弗莱迪从鼻子里发出冷笑,“以为用这么点钱就买下我了。”
约翰疲倦地长叹一声:“抱歉,弗莱迪,我昨天有些话措辞不当,你自然会因此生气。但我本意并不是说你是……你知道。我没有看低你的意思,我只是——”
“是吗,约翰,”弗莱迪不客气地打断他,辛辣地加重语气,“你的确看不起我。”
约翰耸耸肩。他懒得辩解。他现在只想让这烂摊子消失,中止错误的插曲重回正确的轨道。
“我们不要争了,弗莱迪。这些钱我不会收下,你拿回去,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打扰乐队,好吗?就让过去的过去吧,不管我们前几天吵过什么——”
“过去的当然过去了,”弗莱迪又一次打断约翰,“但要先等我把话讲清楚,这事才算过去。你抱怨完了,我还没发泄呢。我忍你很久了,约翰·迪肯,我必须澄清你对我的严重误解。”
“唉,算了,弗莱——”
“我要你搞清楚,迪肯先生,你别以为我被你甩了之后灰溜溜地逃跑了,从来只有我甩别人,没有人敢甩我。我之所以离开你,是因为我他妈的受够了,绝对不是同意你说的什么错误。我根本就不认为我们之前有什么狗屁错误。”
没错,他忍了很久了。不仅因为前一天的争吵。之前和约翰一起的所有日子,他都在忍耐。
所有不快、所有不安、所有芥蒂,每一次憋住的火都在烧灼着他,可他全部尽力压抑住了。
但是某个人太过分了。
弗莱迪骄傲地挺胸叉腰,扬起下巴,甩了甩黑亮的长发,如同站在船首迎风破浪披襟斩棘的胜利女神。
“我必须纠正你对我的荒谬至极的误解。你污蔑我,瞧不起我的品味,认为我愿意跟随便的丑男上床,扔几枚硬币就摇着屁股甜言蜜语,还愚蠢得分不清一夜情和长期交往。放屁,你他妈才蠢爆了。跟我一起的时间都是在做梦?谁他妈跟你做梦,我清醒得很!我想和你做爱,我也想和你做各种其他事情,我连我们以后养什么猫都想好了,结果你说我只是玩玩。你竟然一直用这种眼神看我?还有,俱乐部那事,我都没对你发火,你倒好意思指责我!有人来搭讪,我盼着你站出来声明你是我的男朋友然后把那人的手打开,可是你做了什么?你默不作声,只盯着那些被我夸了两句好看的人,嫉妒他们。可笑!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有谁比我更好看吗?”
一口气把心底怨气倒个干净,弗莱迪顿觉神清气爽,高仰着头颅转身就往门口走。
离开这个愚蠢的男人,让他后悔去吧!弗莱迪觉得打了场胜仗的自己迷人极了,贵族般潇洒帅气,是全伦敦最闪亮的星,只要出了这道该死的门,就能获得世上所有俊男美女的目光。
“……我是你的男朋友?”
弗莱迪猛地站定脚步。
约翰愣愣的,迷茫地眨了眨眼,见弗莱迪扭头看向自己,又问了一遍:“我们……在交往?”
弗莱迪一皱眉:“没有了!我们分手了!我把你甩了!”
约翰继续呆呆地看他,看了好半天,然后仿佛腿脚突然失去力气一般,慢慢后退,退到沙发边,膝盖一弯,扑通坐下去,手里捏着的钱洒了一地。
“上帝啊,我和弗莱迪在交往。”他惊讶地喃喃自语。
“你,”弗莱迪突然哽了一下,咽了咽唾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话问得还算平静,但在其之下微不可闻地溅起一朵小水花,心跳忽然脱缰似的加快。前一刻他还准备冲出门去征服世界,此刻离开的脚步却被钉在原地,血液沸腾着冲上脑门。弗莱迪发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呼吸变得急促,却又不想被人察觉,硬端着一副高傲的神情,内心中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约翰用手挡住脸,声音从手掌下飘出来:“你从来没有说过。”
“我没说过什——你真不知道我们在交往?!”
“我、我曾经想和你确认,可是我不敢问出口。”
“我以为不需要,约翰,我以为你知道。”
“不是那种短期的,我是说,正式的、要严肃对待的那种关系。”
“是的,我是指这种关系。”
约翰的脸还埋在手里,肩膀随着呼吸起伏。弗莱迪沉默地看着沙发上的身影,然后抬起脚走回客厅,走到约翰身前。约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弗莱迪伸出手,抚上他的手背。
约翰抬起脸望他,眼眶是红的。
“你呢,约翰,你怎样看待我们的关系?”
弗莱迪用指尖轻轻抚摸约翰的脸颊,约翰的手覆上去,恳求什么似的摇着头:“我不知道,弗莱迪,我真的不知道。你还年轻,你习惯了自由的生活,你的未来充满无限可能,没有人能束缚你。而我不一样。你知道,我们两个不一样。即使你现在真心想和我在一起,我们的这段关系又能走到哪一步?”
“你希望走到哪里?”
“……”
弗莱迪深呼吸一次,又深呼吸一次:“约翰,如果……如果一段关系注定不会以结婚为终点,你会在最初就放弃吗?”
约翰睁大了眼睛。
“我也……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弗莱迪舔舔嘴唇,“你很看重婚姻,但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给予的。这就是你所说的错误吗?”
“不,不是。我知道你……不和人结婚,你没有办法,这不是你的错。”
“那么,对你来说,无法结婚是否代表这段关系就不是正式的,应该立即结束?如果你的确相信如此,我不会强迫你改变看法。抱歉,你可能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但是我需要听到你明确告诉我。亲爱的,告诉我,好吗?”
久违的称呼让约翰胸口一紧。他咬住嘴唇,鼻子有些酸,直到此刻才发觉自己有多么怀念年轻人温柔的呼唤。
“……我很害怕。”
“害怕?”弗莱迪放轻语气,“你害怕什么?”
“这段时间我不停问自己,我们之后会怎样。我不敢回答,弗莱迪,我不想再……再一次……”
他垂下头,说不下去了。弗莱迪犹豫了一瞬,慢慢挨着约翰坐下,见约翰没有躲开,便稍稍坐得更近一些,直到膝盖碰上约翰的膝盖。
“约翰,”他小心地开口,“我没有经历过超过十年的长期关系,恐怕我这一生都不可能体会拥有婚姻和孩子的生活,因此我无法做到完全理解你。昨天我可能有的话无意间冒犯了你。你愿意和我谈谈吗?你如果不说,很多事情我无从得知。”
约翰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颤抖着嘴唇说起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温妮——我的妻子、前妻——她昨天过来和我商量亚瑟上中学的事。亚瑟的抚养权判给了她,我会付包括学费和生活费在内的抚养费。你还记得我上周末去银行吗?我每个月会在固定日期转账。”
弗莱迪想起来了:“你那天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每次想到和重要的人分开了,我就有些……”约翰叹口气,“这真的很难。”
弗莱迪感到有个问题梗在喉咙口,犹豫再三,最终脱口而出:“你还爱她吗?”
约翰眨了眨眼,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墙壁,似乎陷入回忆:“我说不上来。我是喜欢过她,可是我不知道算不算,你知道,那种爱情。我和她……我在大学曾短暂地有过女朋友,但毕业后忙于工作,那时我家很穷,我不认为我有条件结婚,就分手了。过了几年,我攒了一笔储蓄,又读了硕士,跳槽有了更好的工作,我想我应该可以结婚了。温妮是我母亲的朋友的女儿,我们经人介绍认识,感觉还不错,就订婚了。几年后,亚瑟出生。”
弗莱迪静静倾听,没有打断他。
“抱歉,弗莱迪,我不能欺骗你说我对她没有感情了。”约翰的脸庞染上一层忧伤,“我曾经坚信不疑,和一个温柔的姑娘结婚,生育几个小孩,平平稳稳度过一生,这就是我所追求并拥有的一切。但是,最后……”他耸耸肩,“你问我,我是不是把婚姻放在衡量一段关系的尺子上。是的,我是。然而依然有些婚姻注定是失败的结局。我……不敢再相信了。”
他再次捂住脸:“我让我的母亲失望了。”
弗莱迪想搂住眼前的人。他伸出胳膊,又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着。
约翰颤抖地吸了口气,继续说:“我从小就想做个让父母放心的孩子。父亲离开后,家里情况很糟糕,我几乎没有见过我母亲休息。她永远不停工作,很多次我半夜起床,还看到她点着蜡烛做零工。我差点没有钱来伦敦读大学。毕业时朋友邀请我一起组建乐队,我完全没有考虑,我必须立即去工作。我不能让母亲担心,我要让她过上安心的生活。我的父亲走得早,她很希望我有一个稳定的家庭,我也希望如此。我一直做得很好,读书、工作、结婚、生小孩,我一直都让她满意。我自己也很满意。直到去年……”
愁闷的阴云压在这个家的上空已有几年时间,但直到去年亲眼见到曾以为会共度一生的伴侣将离婚协议书推到他面前时,约翰依然感到心里的一部分垮塌了。
约翰对弗莱迪露出虚弱的微笑,弗莱迪却只感受到悲伤。
“我失去了他们。我是个连普通的婚姻、普通的家庭都无法维持的失败的男人。”
“别这么说……”
“你和我,我们两个的情况更复杂,我们更不可能走下去,弗莱迪。”
“……亲爱的,这是两件不同的事。”
约翰的声音轻得仿佛耳语:“你会走。你会张开翅膀,飞得远远的。你是自由的。你会飞走。”
“那你跟我一起飞。”
“你会让我和你一起到飞多远呢?”
约翰摇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弗莱迪,你和我不一样,你将有波澜多彩的人生。你还年轻,无数未来的可能正等待你拆开礼物盒。一年后、两年后,当你功成名就,你会有多少狂热的追求者?你完全可以沉醉在新鲜激情的生活中,而我,我算什么呢?到时候我还对你有帮助吗?”
这一句句话沉重地压到肩上,弗莱迪发觉自己的呼吸也在颤抖。
“弗莱迪,”约翰的声音很轻,又像石头一样重,“我失去了我的父亲,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但是接着我又失去了我的婚姻。”
他找到弗莱迪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我不想再失去你,弗莱迪。”
“约翰……”
“我不想在拥有你之后再失去你。我害怕。”
弗莱迪几乎就要去拥抱他了。这个在他面前永远成熟淡定的男人在这时候是那么的脆弱,弗莱迪可以看见他拼命忍住的泪水。
但弗莱迪僵在沙发上,没有动。
是的,他对这段关系到底有何预期?口头上说是正式严肃的关系,但他未曾向约翰明说,只是因为不需要说,还是在他内心深处也害怕认真追究这个答案?
约翰没说错,弗莱迪渴望充满惊喜与刺激的生活,他无法放弃他热爱的。而约翰的生活态度截然相反,他们是钢琴键盘上的高低两端。
约翰想要的,他能给吗?
他愿意给吗?
弗莱迪回握住约翰的手,手指相扣。
但是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无疑。
看见约翰时的心跳声不是虚假的。
即使当他怀着再也不回头的心情往外走时,听见约翰叫住他的那一刻的心跳,绝对是真实的。
“我不能保证我们的关系会持续多长时间,约翰,亲爱的,没有人能说准未来,我不想为了哄骗你而妄下承诺。”他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但是我现在不想结束。我想和你在一起。”
约翰握住他的手更紧了。弗莱迪能感到他内心仍在挣扎。
“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弗莱迪,我……我不喜欢男人。”
哦,不。
弗莱迪的五脏六腑凉透了。
他可以解开约翰关于婚姻的心结,可唯独这个问题他不想面对。如果约翰对他没有兴趣,那么一切都无从谈起,连争吵的立场都变得可笑起来。
约翰像是终于打开话匣后不吐不快,不等弗莱迪有何表示,立即接着说:“那天在那个酒吧,我确认了,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女人。我完全体会不到你当时感受到的万分之一的兴奋。那天我并不是生气或是嫉妒,我只是很难过。我很难过,弗莱迪。我不喜欢男人,你喜欢男人,而且你喜欢的又不是我这类型的男人。弗莱迪,我们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说完,他扭过脸不看对方,静静地等待弗莱迪放开他的手。
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阴差阳错中短暂路过对方的世界,除了是一场梦,一个错误,还能是什么呢?
“约翰。”
弗莱迪在叫他的名字。约翰惊讶地发现弗莱迪没有放开他的手,也没有生气地责备他隐瞒这个关键问题。弗莱迪的手只是有点凉,掌心却又有些汗,好像他也在紧张什么。
于是约翰鼓足勇气,看向弗莱迪。
弗莱迪仔细打量着男人的面庞,不放过每个细微的表情:“比起你对其他男人或女人有何喜恶,我更在乎的是,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约翰久久地凝视对方。弗莱迪的手伸向约翰的脸,抚摸过他眼角的皱纹。
“我在乎你,亲爱的。我曾以为你不会接受我,我有好一段时间在纠结是不是应该放弃尝试,但是……但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靠近你,约翰,我忍耐不了。我……你不知道当你接受我时,我有多开心。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我已经做好准备那恐怕是你最后一次愿意见我,然而,你回吻了我。对我来说,这绝对不是一瞬即逝的冲动。不要让我解释为什么,就算一个月前的我自己都猜不到我现在对你的感情。那天在酒吧,我看着那些人,心里想的是你。”
“你想着我?”
“是的。我是为了让你开心才带你去的,当然我在想着你。”
“可是你喜欢那些——”
“我、我是有点花心,这个是事实。我也和不少人,你知道。”弗莱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你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之前说过我并不是?”
“我说漏了,现在补上。”弗莱迪夸张地摊开手,又吐了吐舌头。约翰的表情柔和下来。
“……弗莱迪。”
“嗯?”
“这个星期我没回家,睡在公司宿舍,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结束。我原以为,分开几天后你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想来找我了。这是我的打算,但是,但其实我那几天……我……”
弗莱迪安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离得这么近,他发现约翰的眼眶又红了。
“我很想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存在两人之间最后的芥蒂和负担消散了。弗莱迪的心融化了,他忍不住微笑起来,甚至忘记遮住自己的牙齿。
“你也想我?”
约翰也跟着笑起来:“我昨天晚上差点给你打电话了。”
“那就直接打给我。”弗莱迪朝他倾身,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柔声细语地说,“下次不要害怕了。”
约翰吸着鼻子点头。
“看,亲爱的,我们怎么可能会是错误呢?”
“可是以后肯定会出现更多问题。”
“我们一起解决。”
“我们——”约翰突然脸红了,眼神移到一旁,又小心地看回来,“——我们是,怎么说,男朋友……们?”
弗莱迪轻轻咬了一口他的鼻尖。
“约翰·迪肯,你是我的男朋友吗?”
约翰的脸更红了,但他咬了咬嘴唇,再次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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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来,再说一遍。”
“唔……不。”
“来嘛~说一遍,就一遍~”
约翰抿着嘴摇头。弗莱迪的大腿贴着他的腿,上半身也热烘烘地靠过来,原本放在肩上的手顺势绕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亲爱的~甜心~”
约翰咯咯直笑,往没人的方向躲,弗莱迪见状更变本加厉,贴上去往他耳朵里吹气。约翰怕痒,忍不住大笑:“不要!”
“有什么困难的,就说一句,你是我的什么?”
“不,不说,我不习惯。”
“那更要多说几次,练到习惯。”
约翰抬手捂住嘴,不出声只是摇头,脸早就被逗得发红了。弗莱迪看得心痒,抬起腿跨坐到约翰腿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撒娇似的轻言细语:“那你说喜欢我。”
“不。”
“啊~我好伤心啊~”弗莱迪撇嘴,像猫一样用头顶蹭男人的脖子。
其实他并没有当真伤心。约翰虽然口头上拒绝,语调却是欢快的,和曾经试图逃避时不同。弗莱迪听得出来,于是起了玩心,决定使出手段非要逼害羞的男人开口。
他扬起脸,用鼻尖去碰约翰的下巴。男人今天似乎没有心情刮胡子,新长的胡茬弄得弗莱迪有点痒,他便又好玩地亲了亲他。约翰慢慢垂下眼睛,和弗莱迪的视线相交缠。他嘴角含笑,灰绿色的眼睛散发出温暖的柔情,弗莱迪也跟着微笑起来,稍微撑起上半身,缩短两人间最后的距离,直到嘴唇轻触。
约翰的心脏仿佛触电般掠过一瞬间的刺痛,随即又被澎湃的热流轰然涌过。弗莱迪变换角度吻他,含住他的下唇,又伸出舌尖舔他的嘴角。约翰顺从地张开嘴,用自己的舌头勾住弗莱迪的,带进嘴里轻轻吸吮。
弗莱迪喘了一口气,无法再满足于慢节奏的吻。约翰放在他腰上的手掌像是燃烧着火焰,明明没有动作,却让弗莱迪怀疑全身的衣服都被点燃了,否则怎么会让他热得连发根都开始出汗。
他的手顺着约翰肩膀往下,捏了捏男人的手臂、手肘,然后搂上他的背,让两人贴得更紧,接着摆动胯部,果不其然获得约翰的一声惊喘。弗莱迪断开缠绵的吻,对约翰得意地咧嘴笑笑,再次舔舔他的唇、他的下巴,而后继续向下亲吻他的脖子。
约翰向后仰过去,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任由弗莱迪从喉结亲到耳垂,又沿着颈侧的经脉舔到锁骨。这感觉太舒服,他也下意识抬高腰胯配合弗莱迪的节奏,身体越来越热。直到弗莱迪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刮蹭过一小块皮肤,然后含住。
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弗莱迪慌忙退开。“我、我忘了你不喜欢,抱歉。”他望着男人,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放心,还没有留下痕迹,你讨厌的话,我不会再……”
约翰眼睛半睁,呆呆地望着屋顶。顶灯的光晃得他精神恍惚,浑身上下都发软,飘忽忽的,做梦般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弗莱迪不是梦。
他在他的怀里,沉甸甸的,如此有实感。他的温度和呼吸声让人安心。
“如果……”约翰终于开口,惊讶地发觉自己的喉咙很是沙哑,清了清嗓子,“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你知道。”
弗莱迪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激动得心跳又加快了。可他还不敢完全确定,小心地追问:“我真的可以吗?”
约翰歪过头,把脖子更多地亮出来,无声答复了年轻人的疑问。弗莱迪不再有疑问,立即低下头用嘴唇触碰锁骨上方的位置,重新含住那片皮肤开始轻轻地吮吸,然后逐渐加重。
“嗯……”约翰不由地叹息。
这轻轻的一声让一股热流直冲向弗莱迪的下半身。他松开口,离开约翰的脖子,凝视那片此刻已经泛红的皮肤。
明天这里将会留下痕迹。
属于他的痕迹。
察觉到弗莱迪热烈的注视,约翰也抬起手,摸索那片还残留着被吮吸过的感觉的皮肤。以为他后悔了,弗莱迪又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哦,我好像太用力了,有、有没有弄疼?我、我有点激动,但是我特别注意了,我这个、呃、在比较靠下面的位置,你用衬衣的衣领应该能挡住,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他咬住嘴唇吞下后面的话。
他想让其他人看见。
仅仅只是想象他和约翰一起走在路上,经过的人们都能发现他在约翰身上留下的痕迹,弗莱迪就兴奋得浑身发热。但是骄傲的年轻人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约翰能让他偶尔满足一下已经是让步了,他不能让约翰再退缩回去。
“约翰,你还好吗?”他见约翰还在摸着那小块皮肤,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只好轻唤他的名字。
约翰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看见弗莱迪担忧的神色,眼眶忽然又有些发热。他说不上来现在回荡在胸口的是什么心情,但想到弗莱迪激动地在自己身上吮吸,为他留下痕迹,心脏就快要爆炸,理性和感官一同濒临失控。
但最后约翰想,算了,失控就失控。
“……没关系。”
他找到弗莱迪的手,指间交叉扣在一起。
弗莱迪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多么神奇,之前所有的别扭与争吵随着一个小小的吻痕终于落下最后的音符。他傻乎乎笑得像个小孩,拉起两人紧扣的手,放在胸口。
他的胸膛很热,约翰不禁感叹,似乎感觉到了弗莱迪的心跳通过两人紧握的手从他的胸膛传了过来,连带自己的心跳也变成相同的节奏。上帝啊,这是可能的吗?约翰被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经历击中,这一瞬间,他相信只要和弗莱迪一起,就能再体会更多他所没有想象过的事。
也许弗莱迪真的可以带着他一起飞向天空。
“我们要不要去……”约翰往卧室方向微微偏头。弗莱迪立刻明白到他的暗示,急忙跳下沙发,双手托住约翰的背帮他也站起来。
两人又搂又亲地挪到卧室。倒在床上时,上身的衣服早不知在何时候落到哪里了。两双手急切地在对方身上探索,腿交缠在一起。弗莱迪去拉扯约翰的裤腰,约翰会意,一边回应激情的吻一边解开皮带。弗莱迪把他的裤子连同内裤一起扯下,又去扯自己的裤子。
不消一会儿,两具滚烫的身体便赤裸相贴。弗莱迪急不可耐地把两人的分身并在一起握住,不由自主发出呻吟。约翰的腿勾着弗莱迪的腿,被年轻人的动作刺激得扭动身体,让弗莱迪的手差点打滑。
弗莱迪已渴望了一个星期,甚至错觉像一个月那么漫长,长到他都讶异自己居然能忍这么久。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缓缓神,如果仅仅摩擦两下就忍不住了,他真的会无地自容。倒不是说约翰会嘲笑他,但弗莱迪时常怨念被约翰当作小孩看待,自然想展现游刃有余的形象。他享受年长的对方被自己撩拨得全无自控的样子。
但他这一停顿却让约翰困惑。他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抬手贴上弗莱迪的脸颊。弗莱迪感到脸上轻柔的触摸,睁开眼看向躺在身下的男人。
那双明亮的深色眼睛太美丽,约翰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着,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约翰?”
他的声音也那么好听,因为忍耐而有些低沉,轻柔得像五月的暖风吹过玫瑰花丛,让他全身都融化了。
约翰的大脑没法细想,脱口而出:“我发誓没有把你当作女性。”
“什么?”弗莱迪愣了一下,又轻笑道,“这句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我我也不清楚……”约翰有点尴尬地脸红,努力冷静下来解释,“我刚才说我只喜欢女性,对男人没有兴趣,然后我突然想到你会不会误解我把你当成女性才……你知道。”
“哦,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怀疑,”弗莱迪正色道,“因为你总是被漂亮的美女吸引目光,难道你——”
“我没有!”约翰慌张地打断他,“我确实对漂亮的女性会、你知道、就是可能忍不住会看几眼,但是,但是我只会看看,我我知道你是男的,虽然我对其他男人没有兴趣,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你、你知道,但是我、呃、我……”
弗莱迪没法再维持装出来的严肃,大笑着抱住约翰:“我知道,我知道,我逗你呢。”
“你……你不会因此抛下我?”
“当然不会。”他拉过约翰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看到你因为我而露出的这副表情,我就知道了。”他看着约翰从脸到胸口都染上了红色,突然咧嘴坏笑着顶了顶胯,“而且我不相信有人会认错我的性别。”
不容忽视的硬物在小腹上磨蹭的感觉让约翰吸了口气,不由地也抬起自己的下身想要更多的抚慰。弗莱迪顺势将一只手往下伸过去:“还有,对你做这件事的只有我吧?”
约翰小声地叫了一下。弗莱迪的手指按在后面的穴口上,画着圈摩挲周围的皮肤。约翰怀疑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耳朵里嗡嗡响,弗莱迪和自己的喘息声搅合得他脑袋混沌一片,听不见任何其他声音。
然后弗莱迪的嗓音像穿破迷雾的鸟儿啼鸣,轻轻地钻进他的脑海。“亲爱的,允许我再试试吗?”
那只手指稍作停顿后,向里钻进去了一点。约翰脸红得要滴血,说不出话,只能咬着唇点头。
身体上的感觉忽然离开了。约翰疑惑地望着弗莱迪半坐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了一会儿,翻出一个小罐子。
“弗莱迪!”当他看清了那是什么后,惊讶地叫道,又忍不住发笑,“你什么时候放进我的抽屉里了!”
“上个周末,你在厨房的时候。”弗莱迪调皮地眨眨眼,手上动作不停,挖了些润滑剂,捂热后涂抹在手指上,再用探寻的目光看向约翰。他能感到约翰的身体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
“可以吗?”
约翰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放松身体,慢慢地张开了腿。
弗莱迪冲他鼓励地微笑,调整跪坐的姿势,将膝盖蹭进约翰双腿之间,手指重新向下探去,找到入口揉了几次,然后缓缓推进去。
约翰闭上眼睛。手指进入后面的感觉太清晰,一个指节、两个指节,直到全部进来。他快速地小口喘着气,在弗莱迪把手指抽出去又缓慢而坚定地推进来时微不可闻地啊了一声。
弗莱迪硬得要爆炸。
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动地要直接用自己的生殖器替代这只享受的手指,但仍然足够耐心地等到约翰彻底放松后才加入第二根手指。另一只空闲的手上下抚摸约翰的大腿,帮助他放松。男人的皮肤不如年轻人紧致,但每当弗莱迪的手指进入体内时,腿上的肌肉会瞬间绷紧,这手感让他上瘾。
当约翰逐渐适应后,弗莱迪开始用第三根手指在穴口试探。
约翰的身体又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抓住了弗莱迪的手臂。
弗莱迪马上停下,沙哑着嗓音安慰他:“别害怕,亲爱的。忘了上次的小插曲吧,我不会再叫你那个名字开玩笑。这次我会让你更舒服,我保证。”
约翰急促地眨眼,仍然紧紧抓着弗莱迪的手臂,眼中似乎有湿润的反光。弗莱迪被欲望冲跑的理智瞬间被拉回:“哦,亲爱的,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只用两根手指,可以吗?或者你让我退出来也行……我不强迫你,约翰,告诉我怎么做,好吗?”
约翰依旧没有说话。弗莱迪压下身体叫嚣着的不满足,叹了口气,准备把手指撤出来。但约翰摇了摇头,嘴唇颤抖着轻声问道:“你……你之前说过,你的那个很、你知道……所以必须先用三、三个,才可以……吗?”
“我的什么?”
“就是你的……用你的……”约翰快速向弗莱迪的下半身扫了一眼,又看回弗莱迪的眼睛。
弗莱迪反应了好一会儿:“你是说我的……”
“对,”约翰打断他,“如、如果你现在还想和我……你知道。”
弗莱迪长大了嘴,简直不敢置信,紧张得一时忘了该怎样说话:“你是说,你可以、我可以——”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亲爱的,你真的希望我……?”
约翰吸了吸鼻子:“你想要吗?”
“当然!当然!”
两个人在沉默中对视。
约翰从来没想到性爱中会存在这样的时刻,安静,却热情汹涌。这一刻世界上除了自己和对方之外的一切都消失了。他仿佛能看进弗莱迪的心底,而弗莱迪也被同样的触动所席卷。他看起来甚至比约翰还更震惊些,在他可以称之为丰富的经历中也是头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约翰松开握紧弗莱迪胳膊的手,沿着手臂的线条一点点摸索着向上,最后停留在他的肩膀上。他曾经的妻子或交往过的女朋友都没有毛茸茸的手臂,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抚摸这样的皮肤,还因此觉得有趣,忍不住多摸了两把。
弗莱迪见约翰的脸上露出笑意,便也回复他一个微笑,然后俯下身去吻他。约翰的手移到弗莱迪背上,把他往下压,直到两人的身体再次紧紧贴上。
感到约翰在他身下重新放松后,弗莱迪再次移动手指,把第三只手指也送了进去。
后面还不习惯异物的入侵,约翰断开了亲吻,皱起眉头喘气。弗莱迪亲亲他的鼻尖安抚他:“你说可以我再动,不要害怕,亲爱的。”
约翰呼吸凌乱地点点头,压下弗莱迪的头索要被中断的吻。弗莱迪的唇似乎有一种魔力,一旦碰触就无法停下来,他记起他们之间最初那个巧克力味儿的吻。是的,他的牙齿是有点突出,稍不留意就可能磕上,但他的上唇因此微微翘起来,亲吻时有着最柔软的触觉,约翰觉得很可爱。而当弗莱迪用他的牙齿轻轻咬约翰的下唇时,约翰无法忍耐地把他搂得更紧,抬高了臀部。
“可、可以了吗?”他在亲吻间隙问道。
弗莱迪没想到竟然是约翰先不耐烦,轻笑着拉开两人的距离,又严肃起来认真地直视约翰。
“你确定吗,亲爱的?”
想到马上要进行的最后环节,要说约翰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弗莱迪明显察觉到了。
“亲爱的,我想和你更亲密,我想和你做,想得不得了。”他用额头轻轻顶了一下约翰的额头,“但是,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我可以继续等,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你不用勉强自己,如果……你不能接受和男人……我不希望你是出于歉意或要向我证明什么才同意这个。我想让你也感到快乐,约翰,我想让我们两人都能享受。”
这番话让约翰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弗莱迪会兴奋地立即插进来,都做好心理准备弗莱迪的动作可能会有些粗暴。他能感觉到弗莱迪压在他小腹上的阴茎有多沉。但弗莱迪停住了所有动作,甚至随时准备撤出去,只为了最终确认他的意愿。
“我确定。”约翰鼻子有点酸,他咳了咳,微笑着对年轻人签下了同意书,“弗莱迪,只有你可以……你是我的特例。”
弗莱迪感到自己的眼睛也热了,他快速眨眨眼,低下头用鼻尖碰碰约翰的鼻尖,又轻柔地吻了一下。这是他们之间最轻的一个吻,却温暖得仿佛印在双方的心口上。
“我很自豪成为你的特例。你对我也是特别的,约翰。”
于是弗莱迪终于进入了约翰体内。
瞬间约翰放在弗莱迪背上的手使劲掐住手下的肌肉。弗莱迪连忙停住动作,亲他的耳朵和脸颊,柔声安慰他。约翰大口呼吸,从喉咙里挤出呻吟。
弗莱迪忍得难受。约翰的身体又热又紧,他恨不得掰开身下人的腿,按住他大力抽送,可是又怕约翰疼,只能强忍下欲望,用双手握住他的腰按摩,希望能让他逐渐放松。
但过了一会儿,约翰的身体依然紧紧箍着他,没有放松的迹象。弗莱迪开始犹豫了:“你还好吗?约翰,告诉我,要不要我抽出来?”约翰咬着牙吸气,弗莱迪强迫自己冷静,尽量温柔地往外抽。但约翰立刻发出吃痛的声音,弗莱迪又不敢动了。
“我退出来吧,没关系的,亲爱的。”
然而约翰把他搂得更紧,头埋在他颈窝,隐约有些哽咽。
“……不要……”
“不要什么?”弗莱迪腾出一只手去揉他的后颈,渐渐感到约翰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掐在背上的手松开了,转而摸上他的脸颊,指尖扫过他的颧骨和鼻梁。
弗莱迪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约翰的视线随着他移动,眼睛一直看着弗莱迪的眼睛,专注得仿佛害怕弗莱迪会突然消失。
约翰从未像此刻这般炽热地凝视他,弗莱迪不禁一阵颤栗。他一直颇为享受从曾经的男友和情人那里接受充满赤裸欲望的目光,但约翰给他的目光中有更多别的东西,是欣赏,是包容,是弗莱迪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只是他知道自己渴望已久。
他侧过头,脸颊贴上约翰的掌心。下半身叫嚷着赶快动一动,但弗莱迪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如果能让时间停留在当下,他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亲爱的,约翰,我爱你。”
约翰咯咯笑出声:“你知道,床上的话不可信……”
弗莱迪也笑,重新低头,找到自己不久前留下的那块痕迹亲了亲:“那我就用行动让你体会到。”
约翰还是笑,但他的后面不再那么紧了。弗莱迪尝试着浅浅抽动几次,听见约翰的呻吟中不再有疼痛,终于抑制不了冲动,一次次加重动作,往约翰身体深部顶进去。
他终于得到他了。
两个人都开始大声呻吟,快感从头顶直贯而下。但约翰突然又惊呼了一声,弗莱迪明白他第一次可能难以承受他的全部,便迅速把阴茎抽出来,紧贴约翰的再次握在一起。
约翰颤抖着,阴茎流出液体,弗莱迪加快速度上下撸动,又用拇指在头部蹭了几下,直把约翰逼近顶峰,在他手中弹了两下射了出来。弗莱迪也紧接着达到高潮,精液溅到了约翰的腹部和胸口。
然后他喘着粗气倒在约翰身上。
高潮令人如此浑身舒畅,弗莱迪满足得开始犯困,黏黏腻腻地在约翰耳边动着嘴巴:“相信我,我爱你……”
约翰还没从顶峰缓过神来,手懒洋洋地在弗莱迪背上摸着,哼了一声。
“亲爱的,你也说嘛~”
“……不。”
“你又不说!我真的伤心了!”弗莱迪假装气愤地咬他的耳垂,然后把脑袋埋在他脖子旁。
被沉甸甸的重量压着,身上都是汗,还有些粘稠的感觉,但约翰并不想动。
现在一切都是最好的,就这样再保持一会儿,再一会儿。
他们的关系究竟能走到何时,谁都无法保证。但他不想因为对未来的恐惧而停滞不前。在那个不安的仿若梦境的恐惧里,他总能看见弗莱迪如同鸟儿一般,展开翅膀飞走,而他站在大地上,徒劳地喊着不要离开。
他的手放在弗莱迪的背上,手心传来体温和脉搏的跳动。弗莱迪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约翰闭上眼睛,彻底地放松了全部神经。
他不想再害怕了。这次他想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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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迪无比舒畅地伸了个懒腰。他刚从美妙的梦中逐渐醒过来,满意地哼哼了两声。他记不清梦的内容,总之周身上下充盈着快乐又懒散的粉红泡泡,这床躺得尤其舒服——过了一会儿,弗莱迪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约翰的床上。
“回到”了约翰的床上。时隔一个星期。
弗莱迪不想睁开眼睛,只伸长胳膊往床的另一侧摸索过去,摸了个空。他嘟哝着抓过约翰的枕头抱在怀里,脸埋在上面蹭了蹭。
约翰向来比他起得早,工作日更是如此。如果要弗莱迪选择,他当然想拉着情人一起在被窝里缠绵到中午。只可惜他在这间屋子里到底是个客人,屋主要上班,他必须跟着早起出门。
肯辛顿市场的老板一定又要惊讶他竟然会准时上班。弗莱迪好笑地想起那位老板,当前两周他第一次在开店时间报到时,脸上浮现出欣慰和担忧交织的复杂神色,询问他是不是生活遇到了困难。这好心人甚至在上个星期看到弗莱迪恢复中午才上班后反而长舒了口气。
不过他并非抱怨约翰的作息。他不知道约翰在那段独自生活的时期是否会为自己做早餐,还是在上班途中潦草地买块三明治,或者只喝几杯茶了事。
弗莱迪知道的是,当他开始来过夜后,每天早上醒来都有约翰备好早餐等着他,不算精致,却足够让弗莱迪能安心睡到必须要起床的最后一刻。
终于弗莱迪赖床赖到约翰在外面喊他起床,这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前一天随意扔到地上的衣服此刻已经摆在了床头,估计是约翰早上悄悄收拾过。男人在整理激情的残痕时会露出如何的表情?弗莱迪坏笑地想象,捞过衣服一件件套到身上。
衣兜里有个又沉又硬的东西,他掏出来,原来是他的钱包。里面整齐叠放好的纸币和零钱,分文不差正是他洒在茶几上声称要退还给约翰的数额。
最后一丝睡意退去了。弗莱迪冲到厕所迅速梳洗完毕,直奔餐厅给了约翰一个热情的拥抱。
“亲爱的!你不会离开对吧!”
约翰护住差点被掀翻的茶杯,疑惑又忍俊不禁地看向挂在他脖子上的年轻人:“我离开哪里?”
“乐队。我看到你帮我收好了钱包。”弗莱迪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你不收我还你的钱,意味着你还会继续赞助我们,是吗?”
“现在撤资太早了,我还计划在未来多收点利息呢。”约翰笑着拍拍弗莱迪的脸颊,让他去餐桌对面坐下吃饭,“说到这事,你昨天是当真想还钱,还是找个借口来刺激我?”
弗莱迪骄傲地扬起下巴:“如果你是无法欣赏我的魅力的傻瓜,我当然会把钱包砸到你的头上。不过既然你这次不收,以后再遇到同样情况可别指望我会送货上门。”
约翰干笑了两声,略有些紧张地咳了咳:“其他人……布莱恩和罗杰知道吗?”
“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们。”
察觉到约翰的不安,弗莱迪撒了半个谎。他确实不曾对两个队友讲明他和约翰闹矛盾的细节,凑钱时也没有问他俩借,只要之后再告诉他们约翰依旧会赞助就没问题了,小小一个谎话无伤大雅。
约翰听到弗莱迪回答,松了口气:“乐队最近怎么样?抱歉上次的演出没有到场。”
“我原谅你,下不为例,只是你可能需要请我们一顿作补偿。”弗莱迪冲约翰眨眨眼,“演出挺顺利,只有一点,”他耸了耸肩,咬了一口面包,“永恒的问题:贝斯手。”
“我记得他叫……哈罗德?出什么状况了?”
“他仍然和我们的风格不太搭。这正是让我们头疼的地方。如果他像前一个贝斯手艾迪那样总是出错,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让他走。可是哈罗德水平不差,他对音乐有自己的见解,也很用功,是个有追求的年轻人。”
“所以你们舍不得换人,却也没有把握未来是否能和哈罗德磨合好?”
“自从艾迪退出,专辑录制已经暂停了三个星期。原本我预计这段时间至少能完成两首歌,我的本子里还有三首新歌,我知道布莱恩也有新作品,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无法做。布莱恩担心录到一半又要换人,又要从头排练。”
约翰思索半晌:“先抛开哈罗德不提,理想情况下,你们希望有一位什么样的贝斯手?”
“首先要水平配得上皇后。自信、聪明、能听得懂我们要做什么。”
“确实。”
“但是仗着有点本事就自以为是也不行。他应该主动适应乐队的风格,而不是让我们三个人去迁就他,他一个人出风头。”
“找一个安静的贝斯手应该不难吧?你知道,如果乐队里有一个安静的人,那通常都是贝斯手。”
“太沉默寡言也没意思,灵感的火花是碰撞出来的。我不怕争吵,只要最后能创造出有价值的作品。我遇到过那种贝斯手,问他有没有建议,他说随我们决定,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那我要他做什么?”
“总结下来,你们想要一个有能力但不骄傲,不争抢但有想法,服从乐队的安排同时也要做出自己的贡献的人?”
“而且不能三心二意,来了皇后乐队就不要抱怨其他乐队给了更高的薪水。他要和我们有同样的志向,能坚持信念达到目标。对了,还要长得好看,太丑了不要。”
约翰高高扬起眉毛:“你们要求真多。”
“亲爱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女王。”弗莱迪说到兴头上,像指挥家似的挥动茶勺,眼睛里闪动着对未来的畅想,“当我们拥有一张完整的专辑,里面都是我们自己的歌,不可能没有唱片公司心动。”
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出可爱的红晕,漂亮的眼睛像温润的宝石。每当看见弗莱迪兴致勃勃的模样,约翰的心会就跟着轻快地跳跃起来。
“真遗憾我毕业之后没有去唱片公司工作,要不然我现在就签下你们。”
“啊~亲爱的,你已经给予我们相当大的支持了。”弗莱迪感动地拉住约翰的一只手,充满柔情地握住,“布莱恩,罗杰,当然还有我,我们都喜欢你。你如此关心我们,即使没有金钱上的赞助,我们依然永远欢迎你。”
约翰抿着嘴笑,脸上微红:“那么,我之后还可以去看你们的排练和演出?”
“当然,亲爱的。”弗莱迪稍微垂下头,轻咬着下唇,接着又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约翰,“而且我怎么会拒绝我的男朋友来看我呢?”
*
如弗莱迪所料,约翰继续赞助乐队的消息并没有引起波澜。罗杰转转眼珠,似乎早就认定弗莱迪之前是和他们开玩笑,布莱恩则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不要给赞助商添麻烦。
然而波澜来自于贝斯手。
“什么?你要退出?”
三名老队员互相交换着复杂的神色。哈罗德主动提出离开,省了他们纠结,也避免了开除队员的尴尬场面。但他们尚未下定决心去寻找新的人选,这突然的变数打乱了活动计划。
不过贝斯手去意已决,乐队便也没有心思挽留。几人客套了一番,夸奖他之前的表现,祝福他的新乐队前途光明。
哈罗德说话直,摆摆手回道:“得了,不用说这些,我和你们的配合有问题,你们对我不满意,我们各自心里都清楚。我就是有一点不明白,你们明明心里早就定了合适的人选,当初为什么还要找我?”
说完,他就离开了,剩下三人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弗莱迪想起晨间对约翰描述的理想贝斯手。他说那些话时脑海中并没有联系上任何特别的对象,直到听见哈罗德的这句抱怨。
他明白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最后还是罗杰打破沉默:“我又要写广告词了。”
弗莱迪也同意:“那么我去问问朋友有没有推荐。”
“还有推荐人选吗?我们已经折腾了这么久,哈罗德是第几个?第七个,对吧?我怀疑咱们已经把认识的贝斯手都试过了。”
“总有漏网的幸运儿。不过你说的对,我前阵子去看别的乐队演出,记得有几个贝斯手还算有潜力,我去打听打听。”
“好!我们不能总被别的乐队挖角,我们也要挖别人!”
弗莱迪发现布莱恩从刚才起就在沉思着什么,没有理会他和罗杰的讨论。这并不常见。
“Bri亲爱的,你怎么不说话?”
布莱恩回过神来,不安地搓搓手指:“我最近学校有些忙,论文什么的,你知道……我担心没有太多时间和你们一起找新的贝斯手。”
“哦,不用担心。”弗莱迪拍拍高个儿朋友的肩膀,“反正现在也没法排练,等你忙完你那些什么星星啊数字啊,我们的新伙伴也该找到了,然后我们再一起重新开始做专辑。”
布莱恩迟疑了一下,笑了笑。
*
傍晚后,弗莱迪走了几家酒吧,观察其他乐队的演出,回到约翰住处时比惯例晚了一个多钟头。今天运气不太好,奔波了一整天也没有搜寻到中意的人选。但他知道这事不能急于求成,要想成功,在选择伙伴上绝不能凑合。
弗莱迪的心态已经从听到哈罗德的决定时的为难迅速调整到兴奋状态。贝斯手走了又如何,他是要征服全世界的传奇,眼下这个小小的挑战,他一定会攻克。
只是想到约翰还不知晓乐队的新情况,弗莱迪等不及要和他分享,一路哼着歌,小跑着上楼。
前两周有一次,他也像今天这样很晚才来约翰家,推门后惊讶地闻到了土豆汤的香味。即使约翰解释是在外面餐厅买的,那也依然是最棒的礼物。说不定今天约翰也给他留了晚饭?
弗莱迪越想越雀跃。尽管已在酒吧随便吃了些东西填肚子,但如果能加个餐,他绝不会推辞。
他敲响约翰家门,整了整衣服和发型,等男人来开门。
但是门没有开。
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火柴的光,弗莱迪脑海中的晚餐幻影瞬间消失无踪,似乎回到了一个星期前的境遇。寂静的门厅,黑暗的过道,永远不再为他打开的房门,突然消失的人。
弗莱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怒火像熔岩逼近火山口一样从胸膛直冲上来。他卯足了劲,一脚踹上房门,磅的一声震得门板直抖,回声在楼道里跌跌撞撞,吵得头晕脑胀。可是门依旧没有打开。
又玩我是吧!
去他妈的混蛋!!!
年轻气傲的主唱发誓,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他!不管之后这臭男人说什么好话,他要是再给他一个眼神,他就扔了最爱的那双芭蕾舞鞋!
而且更他妈可恶的是,这个混蛋不仅气人,还让人无从发泄!
弗莱迪跺着脚在门前兜了三圈,气不过又踹了一次门。然后他趴在门上,用手拢住嘴,像是要穿透门板直骂到再次失踪的屋主的脑仁里似的,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约翰迪肯你明天上厕所找不到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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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哇……伙计,发生什么了?”
罗杰半是关切、半是嫌弃地绕着朋友转了一圈,啧啧称奇,用手指了指眼睛下面:“黑眼圈都出来了。”
弗莱迪呻吟一声,痛苦地扶住脑袋。
“我知道我变丑了,亲爱的,看在我爱你的份上,帮我来杯茶好吗?”
“我以为你不在公寓。”罗杰把弗莱迪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架着他往餐桌挪动,“我昨天大概半夜十二点多回公寓,看你房间是空的,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进屋……三点?四点?鬼知道……”弗莱迪颓唐地瘫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揉太阳穴。他昨晚或许吐过,现在胃里空的,却看什么都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难受得要命,更别提仿佛有一整个跑调的交响乐团在轰鸣似的脑袋。罗杰推来一杯茶,弗莱迪嗅了嗅,立马皱起鼻子。
“你去哪儿潇洒了?”
“没去什么地方……酒吧,之类的……随便喝了几杯。”
“看你这样,可不仅仅是几杯的问题。”罗杰挤挤眼睛,坏笑着压低声音,“成功了吗?”
弗莱迪的思路一团浆糊,反应了好半天:“…………什么成功?”
罗杰比了个下流的手势。弗莱迪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拍开。
他记不清昨晚具体做了什么,反正没有任何好事。
费力拉扯记忆的弦,弗莱迪记起当他灌下第一杯酒时还满心想要报复,然而相当可悲,酒吧那么多人里竟然没有一个看着顺眼。那帮来搭讪的,要么长得丑,要么腔调难听。等他辗转三四个酒吧寻欢无果后,酒精就彻底把他的大脑刷白了。
F**k!
太屈辱了!
罗杰看弗莱迪再次难受地呻吟,便用手轻拍他的背。“没想到我竟然是这间屋子里最健康的那一个。”
“嗯?”
罗杰朝客厅方向努努嘴,弗莱迪看过去,他们的几个室友和不知道哪里来的其他几个年轻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板上,昏睡得人事不省,看样子昨天嗨了个通宵。弗莱迪再看向金发鼓手,惊奇地发现他从头到脚已经穿戴整齐。
“你这是要转业去当银行职员?”
罗杰嘿嘿咧嘴一笑:“我是个好学生,我要去上课了。”
“哦不,亲爱的!”弗莱迪立刻夸张地叫起来,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朋友,“你替我去看一天店铺吧!我实在不想上班!啊,我的头好痛,我的手也好痛,我站不起来了!你就翘一天课,好吗,甜心?”
罗杰不为所动:“抱歉,Fred。”
弗莱迪盯着罗杰:“是个女老师。”
“超火辣!”
再次翻个白眼,弗莱迪挥挥手,把人赶走了。
*
弗莱迪挣扎了好一阵,终于还是独自前往肯辛顿。上周他便借着状态不佳的理由翘了几天班,昨天他和罗杰都没去,今天再不露个面,市场老板再能容忍他,恐怕也要动念头把店面回收了。
“保萨拉,总算来了,恭喜创造迟到记录。”隔壁摊位的店主见到他便打趣道。
弗莱迪耸耸肩,对迟到毫不在意:“一天的时间从下午开始,亲爱的,以及请叫我墨丘利。”
“有点概念,小伙子,你知不知道我替你接了多少个未接电话,”店主指向公共电话,“从昨天下午响到今天中午,你再不来,我就考虑拔电话线了。”
“电话?有谁找我吗?”罗杰的招聘广告已经登上报纸,兴许是应聘贝斯手的?或者,是唱片公司?弗莱迪来了精神,宿醉带来的头疼顿时消去了大半。店主却摇摇头:“他没留姓名。不过你应该认识。”
“是我认识的人?”
“我之前在你摊上见过他。那个莱斯特郡的人。”
“莱斯特?”弗莱迪不由自主抬高了声音,耳畔仿佛已经听见了男人叫他名字时的语调,“你确定?”
“我有个熟人也是莱斯特那边的人,他们那口音我一听就知道。哦,正说着呢,又来电话了。”店主正准备去接,被弗莱迪一个箭步抢了先。他摊开手,转身回自己的店铺了。
这边弗莱迪拿起听筒,明知电话对面看不见他,也高仰起头,空闲的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玩着指甲,用上最傲慢又高贵的语气开口道:“下午好,请问您找哪位?”
“是不是有个乐队招贝斯啊?”
粗声粗气的问话打破了弗莱迪端起来的架子。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哪儿,只好摸摸嘴角又拽拽衣服,含糊地应了一声。
“啊,对,这里是皇后乐队……”
他脸上有点烧,自知这应答毫无气势,也为刚才的矫情感到害臊起来。弗莱迪啊弗莱迪,你到底在期望什么?主唱清清嗓子,正色和对方谈起来。
虽然期望落空,有人应聘当然再欢迎不过。约好第二天面试,弗莱迪挂上电话,掏出随身的小笔记本记下安排。说来也是,肯辛顿市场来往业务频繁,他们又刚贴广告,有来电找他并不奇怪,全伦敦更不是只有那一个操着莱斯特郡口音的人。
弗莱迪悄悄瞟向刚才那位店主的摊位,思索着是要再过去打听一下好,还是矜持些好。他不想让人以为他特别在意什么。
他并没有特别在意。
于是他决定当作无事发生,正要淡定地走回自己摊位。电话又响了。弗莱迪没细想,顺手拿起听筒,喂了一声。
“弗莱迪!”
熟悉的声音响起,弗莱迪眼睛一亮,话音带着欢喜脱口而出:“亲爱的?!”但一出口,他又马上后悔起来,站直腰板冷漠地接道,“您是哪位?”
可是对方好像没听出他的语气变化,自顾自说起来:“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我打电话四处找你,你的公寓没人接听,市场又说你一直没来上班,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想想谁才是突然消失的惯犯——”弗莱迪的反驳说到一半,突然记起自己昨夜为什么没能及时回公寓,不免有些心虚,声音也放轻了,“咳,我、我昨天有点事,回公寓晚了,今天早上也,你知道,我上这个班不用那么准时……”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有很多事要忙。”约翰轻笑着,“是我该道歉。但是我保证我这次突然离开绝对不是为了躲你。”
“你去哪儿了?”
“出差。我在考文垂,公司总部的工厂。”
“你不在伦敦?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对不起,昨天下午的临时安排,我本来想说第二天再走,晚上还能和你说一声,但老板催得实在太急了。”
“什么时候回来?”
“抱歉,可能要到周末。”
“周末?”弗莱迪的声音突然拔高。约翰语气诚恳,弗莱迪没有理由指责他的工作。但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傻乎乎地白跑一趟,仍是止不住从胃里直冒怨气。“你是想怎样,每个星期施舍我一个晚上,其余时候让我连找都找不到你,只能听你呼来喝去,被牵着鼻子跑?”
约翰沉默了。弗莱迪立即冷静下来,重新放低声音:“约翰,亲爱的,我不是责怪你,只是……”年轻人心里不舒服,一股委屈涌上来,“只是,我们才刚开始,我不希望……”他揉了揉鼻尖,“亲爱的,你会不会认为我打扰你了?”
对面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约翰在翻动什么纸张。然后他开口问弗莱迪:“你今天晚上有安排吗?”
“……没有?”
“好,那么……”像是笔在纸上写字的声响,“今天晚上十一点,不,十点四十五,你去我家,可以吗?”
弗莱迪一头雾水:“我去你家做什么?”
约翰正要解释,背景里突然传来有人叫他的喊声。
“抱歉弗莱迪,我必须要过去了。我现在抽空用工厂电话不方便说太多。晚上十点四十五,可以吗?”
“啊,可以是可以……”
“太好了,那么再见,弗莱迪。”
电话断了,弗莱迪举着只剩占线音的听筒,满脸茫然。
这人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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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还是去了,并且破天荒地提前到达。
约翰家门前依然漆黑寂静。弗莱迪瞪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嘀咕如果等到十一点还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就——嗯,他就做什么好呢?
年轻的主唱实在不擅长百无聊赖地等人。他喜欢掌控事情的进展,现在却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只能任由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他特意借来了朋友的手表,时不时就着楼外下方的街灯看一眼滴滴答答的指针,心里骂那个可恶的男人,下午接到电话时的点滴喜悦迅速随着时间流逝被加倍的烦躁替代。
十点四十五。什么事都没发生。
十点五十。整栋楼安静得连鸟叫都听不到。
十点五十五。弗莱迪抽出笔记本和笔,撕下一页纸,用力写下“约翰迪肯操你自己去吧!”,力气太大,几乎划破纸面。
十点五十六。弗莱迪一巴掌把纸拍到门上,转身就要下楼。
街上传来汽车的声音。
弗莱迪收回脚步,竖起了耳朵。只听那汽车轮胎碾压着地面越来越近,最后在楼下停住,门打开又关上,有人跑进楼内,急匆匆的脚步顺着楼梯一层层传上来。弗莱迪抓住楼梯栏杆,探出半个身子往下方张望,看见一片衣角在楼梯拐角处飘过。
没人能凭这一瞥辨认出身份来,但弗莱迪无需多想,扒着栏杆冲底下喊道:“约翰!”
不出几秒钟,约翰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间,仰头看见站在楼梯顶端迎接自己的年轻人,便翘起嘴角,眼睛笑眯眯地弯曲,回应他道:“弗莱迪。”
弗莱迪松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一直提着颗心。他想借夜色给男人一个拥抱,眉头却还生气地皱着,最终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撒娇:“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先进屋吧。”约翰掏钥匙去开门,“我时间不多。”
“什么时间?”
弗莱迪追问,约翰却没说话,眼睛盯着门前的地面。弗莱迪顺着视线看过去,立刻抓起飘落在地上的纸揉成团塞进裤兜里,脸上做出淡定无辜的样子。约翰挑起眉毛,憋着笑摇摇头,继续开门,然后让弗莱迪一起进屋。
关上门后,约翰没有往屋内走,而是一格格地打开玄关柜的抽屉,翻找起什么东西。弗莱迪疑惑地站在他身后,偷偷绕过约翰肩膀看他到底在找什么,好奇心想猫爪一样挠着他。好在没用多久,约翰就找到了。他关上抽屉,把那样东西递到弗莱迪眼前。
弗莱迪伸手接过来,惊讶地发现那竟是一把钥匙,和约翰刚才用来开门的那把一模一样。
“我家的备用钥匙。交给你。”约翰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脸有点红,“你看,这样我就没法逃跑了,你可以放心了。”
弗莱迪的脸也一下红透了。他激动地抓住约翰的手,说话都有点磕绊:“亲爱的,我不是担心你会,呃,逃跑或者去做别的事,你不用、不用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而且你特意半夜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哦,亲爱的,你让我怎么说呢……”
约翰回握住弗莱迪的手。那双手柔软又有力,温暖得很舒服。“正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才交给你。我知道让你等待很难受,我也很过意不去。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随时进来,想看电视或者做什么都随你喜欢。而且,如果你在这里,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当然,如果你愿意住过来的话。”
“我愿意!”弗莱迪忍不住欢快地大喊,跳起来搂住约翰,“我当然愿意!亲爱的,电视什么的无所谓,我根本不关心,我只想确认,你当真如此信任我,把你的房子交给我?”
约翰点点头:“我能拜托你帮我看家吗?”
从来没有人将如此贵重的东西交给弗莱迪。并不是说其他人会怀疑他,但是之前的男朋友们或一夜情的对象们都不曾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多牢靠。也许今天还纵情享乐,明天就形同陌路,酒精的兴头一过,前一晚共度春宵的人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得。
但约翰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他的整间房子、所有家什,都向他敞开。弗莱迪可以随意来往,如同房间的主人一样。
不是客人,而是主人。
他喜欢和父母妹妹的家,喜欢和朋友合租的公寓,但弗莱迪依然渴望自己的房子。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一个归宿,在那里可以由自己掌控自己的生命。
弗莱迪用手掌托住约翰的下颌,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里。约翰的眼睛在笑,眼角的纹路在笑。弗莱迪记起两天前的激情中,约翰也曾用这样的眼神凝视过他,在他第一次进入约翰体内时。那时弗莱迪没能认出包含在那目光里的是什么感情,只感到醉酒般的微醺——直到此刻,弗莱迪才如梦初醒,记起这份感情叫做信任。
他前倾身体,用嘴唇碰触约翰的唇,然后张开嘴含住。
“亲爱的……我想要你。”
他贴着约翰的嘴唇喃喃说道。约翰颤抖了一下,摇了摇头,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贴上来,手放到弗莱迪腰上,不想断开这个吻。连约翰都不知道只是一天没有亲热,自己会这么渴望弗莱迪。
但他必须狠心拒绝:“对不起,弗莱迪,我马上要走。车还在楼下等我。”
弗莱迪不松开他,偏头去亲他的耳朵:“那就让他走。先陪我一晚吧。”
“不,啊,不行……我还要回工厂,必须马上去车站。”
他感到弗莱迪搂住他的力气变大了。年轻人将脸埋进他的脖子旁,一声不吭,约翰差点心软妥协。
“弗莱迪……”他轻柔细语地叫他的名字,摸摸他头顶略微蓬松的头发,“弗莱迪,我保证周末回来,好吗?”他抬起手腕看表,“我现在真的必须要走了,再晚赶不上最后一趟夜班车了。”
“这么晚,你过去还有时间睡觉吗?”
“我可以在路上睡两个小时,到了酒店还能睡两个小时。”
“这样根本休息不好!”弗莱迪抬起脸,有些歉疚地小声说道,“是因为我的抱怨吗?你完全可以出差结束后再给我钥匙,不用专门跑这一趟。”
“没关系,早点交给你,我也能安心。而且……”约翰咬咬下唇,“我也想你了。”
弗莱迪真想不管不顾地把约翰硬留下来。他忍了又忍,最后在男人嘴角轻轻啃了一口,恋恋不舍地松开胳膊。“我爱你。”
约翰没回话,只是抿着嘴笑。
弗莱迪牵住他的一只手:“你也说一次嘛。”约翰假装没听见,转身去开门。弗莱迪从鼻子里哼一声:“我今天晚上就住这里了?”
“没问题。明天也可以住。”
“后天呢?”
“每一天都可以。”
这个回答倒不错,弗莱迪心里舒坦了,放开手,给约翰抛个飞吻:“那我等你周末回来补偿我。”
“好。”约翰轻笑,飞快地凑到弗莱迪面前,在他嘴唇上贴了一下。
“我也是。”他说,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过了几秒钟,弗莱迪才反应过来。追出门时,约翰已经下了一层楼,弗莱迪冲着楼梯口朝下喊:“你再说一遍!”
“不!”
“你也什么?”
“不——说——!”
远远地传来约翰带笑的回复。弗莱迪耸耸肩。迟早会让这个人说出口,弗莱迪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心情愉快地往屋里走去,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屋内令人安心的灯光静静地照亮他脸上的笑容。
现在,这里也属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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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迪站在沉寂的门廊前,表面镇定,手上的动作却难掩激动。他像打败巨龙后开启宝箱的骑士一样,拿出那把新得的钥匙,郑重地插进锁孔,旋转。咔的一声,门锁开了。弗莱迪赢得胜利似的握了一下拳头,推门进屋。
屋主还没有结束出差,房间里悄无人声,但弗莱迪再也不用担忧。他开了灯,换了鞋,轻车熟路地往内屋走。
约翰的房子并不大,房间也没几间,玄关往里是一条过道,右侧客厅左侧餐厅和厨房,走到底是卫生间,拐个弯有间书房,接着便是卧室。弗莱迪先去卧室脱下外衣,打开衣柜挂进去。如同检阅领土一般,他的手指划过一件件衣服。不到一个月前,仅有朴素的纯色或格子衬衫的衣柜里,已经增添了几件风格截然不同的时髦衣服,弗莱迪新挂上的有着夸张奢华毛皮领子的外套,紧挨着马路上随处可见的那种风衣的翻领上。
关上柜门后,他从卧室出来,视线落在旁边的书房门上。弗莱迪搓着手犹豫了几秒,忍不住进去转了一圈。那是个略显单调乏味的房间:一张不高的桌子,一把稍矮的椅子,一个书柜,七零八落地放了些书,仅此而已。有两个角落和一整面墙都是空的,就像个半成品。
弗莱迪走的书柜前,想看看约翰喜欢什么书。他自己没耐心研读大部头书籍,查阅别人的藏书倒是有意思。可是没看几眼,他就被各种技术名称的标题搞晕了,唯一看得懂的似乎是公司纪念册,他拿出来翻了两页,立即又失去兴趣了。他正要关上柜门,撇见躺在最下层的几本册子。
是相册。弗莱迪扬起眉毛,弯腰捡起来,又自觉擅自翻人相册的行为不太正当,左右张望着,似乎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逮住他,内心里小天使和小恶魔一番打架,最后还是没忍住,端到桌子上摊开。
我就悄悄看一眼有什么,就一眼,万一不合适我就收起来。弗莱迪舔舔嘴唇,兴奋地翻开第一页。
哦,上帝,这是宝藏。
弗莱迪的心要化了,他捂住嘴,对着小约翰的照片傻笑起来。
可惜小约翰的照片少得屈指可数。他似乎不太喜欢照相,或者当年没有足够的零花钱让他多洗印几张照片留作纪念。弗莱迪从一张家庭合照中辨认出约翰的父亲。和约翰颇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搂着他的儿子,小男孩的手抓着父亲的衣领,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
即使来到中学时代,相册里也只有两张合影。男孩站在同学们的后排,露出一张笑眯眯的小脸。大学时的照片稍微多一些,也比之前的清晰不少。其中一张照片中,他抱着贝斯,和另外三个男孩在一个看不出来是教室或者餐厅的房间角落里低头拨弄琴弦。
弗莱迪禁不住想象起来,如果此刻和他相遇的是这个岁数的约翰,他们还会相识相知吗?
他会让年轻的男孩加入乐队,告诉他不用放弃自己的爱好。他会支持他,就像约翰现在支持他们一样。
他会给他买衣服,把他打扮得时髦闪亮。也许男孩会抗议?哦,他才不管呢。他会把他塞进自己的漂亮外套里,带他一起出专辑、一起巡演、一起成长。
他又将如何爱他,和他走进怎样的未来?
弗莱迪用指尖抚摸照片上看起来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那时的约翰有着柔顺微卷的深色头发,不像如今鬓角泛白;还有那圆润的脸颊,也没有如今被时光刻上的皱纹。但他半眯着眼睛笑起来时的那份孩子气,在现如今年近四十岁的男人脸上依然能够找寻到。弗莱迪不由得微笑,他继续翻看,眼见男孩一年年成熟,岁月改变着他,但依然有不变的存在。
弗莱迪相信即使遇见其他岁数的约翰,他依然会发自内心地希望照顾他,贴近他,亲他柔软的脸颊和弯弯的眼角。
照片里的主角逐渐比现在的弗莱迪年长了,想来是边工作边读研究生的那段时光,虽然辛苦却精神满满,T恤下鼓起肌肉的弧度。弗莱迪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盯着照片流口水,咳了咳,往后又翻了一页。
男人穿着正装,手臂间挽了一位盛装的女性,规规矩矩地站在镜头正前方。弗莱迪见过这位女性,包括之后几张照片里新加入的小婴儿。
弗莱迪合上相册,不再看了。
他猜出这间书房原先的用处了。桌面上贴的几张卡通贴纸显示出这曾经应该是迪肯家的儿童房,在家长离婚之后(也许更早,在分居前),摆满房间的很多家具就被舍弃掉,或者搬去孩子母亲的新房子了。
弗莱迪迟疑了一会儿,忽然拿不准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似乎听见了隐约的铃声,但思绪暂时飞到了不知哪个角落,好半天才回过神。
的的确确有铃声,正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弗莱迪飞奔过去,怕铃声断掉,伸长手臂赶忙举起听筒。正要开口的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电话是谁打来的?万一是其他人来电找屋主,怎么办?还没等弗莱迪搜寻出借口,只听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晚上好,弗莱迪。”
“啊~亲爱的~”弗莱迪一下就放松了,嘴角咧开大大的笑容,整个人冒着玫瑰色的泡泡,“晚上好!”
他听见约翰笑了:“你真的过来住了?”
“那当然!你特意给我钥匙,我盛情难却。说起来,你那床单够旧了,我会替你换一套。还有窗帘和沙发垫也一起换了,这屋里太素了,我会给你选时兴的款式。哦对了我还准备挂几幅画,餐桌上加一只花瓶。”
“我还担心你独自在家会烦闷,看来我多虑了。”约翰一边听弗莱迪的规划一边笑,“那就辛苦你了。”
“你既然敢让我看家,就该做好心理准备。放心,亲爱的,相信我的水平,绝对给你布置得漂漂亮亮,保准你进门时认不出来。”
“我等不及马上回去了。想要我带什么礼物吗?”
“猜我想要什么?给我点惊喜,亲爱的。”弗莱迪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手指揪着电话线玩耍,“出差很辛苦吧?昨天休息好了吗?”
“昨天在车上睡得还挺好。早年刚工作时经常出差,这几年减少了,谁知最近突然忙起来,稍微有点不习惯了。不过总体来说还行。如果能给我一间大房间就更好了。”
“现在你住在哪里?”
“这次出差安排太仓促,公司没来得及预定足够的酒店房间,”约翰用上玩笑的口吻,“所以我和同事合住一间。”
果然弗莱迪一听就叫起来:“约翰·迪肯!你怎么能和其他男人睡一起!”
“没有睡一起,房间里有两张床。”
“那也不行!”
“几天前还在和那么多年轻男孩合租的人是谁?我听罗杰说,你们有时候玩高兴了,一群人全睡在客厅地板上,指不定互相挨着抱着睡呢?”
“不一样!”弗莱迪斩钉截铁、蛮横无比,“我不准你和其他人在一个屋睡觉!”
约翰轻笑:“好吧好吧,我保证睡觉时用毯子把脸蒙住,谁都看不见,行吗?”
年轻人气哼哼:“那你的同事现在也在房间里?”
“他去洗澡了,所以我趁这时候给你打电话。”
“那你之后要洗澡吗?他不会偷看吧?”
“弗莱迪。”
听见约翰叹口气,哄着他似的念出自己的名字,弗莱迪本想继续装作生气,却终于绷不住嘴角的弧度。“我感觉像之前一样。”
“之前什么?”
“咱俩在一起之前。你记得吗?那时我还住在公寓,白天我们各自忙,晚上就打电话。”弗莱迪低下头,藏起有点得意的神色,“你每天都故意引诱我。”
约翰扑哧一笑:“我哪有!”
“如果我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就会主动打电话到公寓找我。”
“那不算。”
“周末你会来听我们排练,我约你晚上吃饭,你每次都来。”
“我那阵子比较清闲。”
“我碰你,你也不躲,还会主动靠过来。”弗莱迪坏笑一声,“你会悄悄盯着我看,迪肯先生,别以为我没留意到。”
“嗯哼……”
“真要算起来,最后那次去服装店找我,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吧。亲爱的,你当时有什么打算?”
约翰似乎吞咽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那么说,我没什么特殊打算。可是……不由自主就,你知道。”
“我认为我那时候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弗莱迪忽然感到嗓子有点干涩,“你应该清楚,过来见我便会发生一些事情,是吗?”
“……我确实感觉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我说不上来。”
“然而你还是来了。”
弗莱迪看不见,但他猜约翰可能点了点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呃,后面那些事。”
“后面哪些事?”
约翰停顿了一下,弗莱迪稍微换了个坐姿。他的裤子有点紧。
“你知道。”
“我亲了你。这个你预想到了吗?”
“没有。”
“是的,我能感受到你的惊讶,可你仍旧带我回你家了,对吧?然后我们怎样了?”
“弗莱迪!”
约翰终于受不住了,想反抗却又怕只有一墙之隔的同事听见,窘迫地压低声音警告弗莱迪。可是他越不肯说出口,弗莱迪越来劲:“那你喜欢后面那些事吗?”约翰又不出声了,弗莱迪怎么会放过他,“我给你——”
他的话被硬生生打断:“我同事洗完了马上要出来了,我们明天再聊。”
“亲爱的,我已经兴奋了。”弗莱迪伸手向下,刚刚擦过腿间,就忍不住喘出一声。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会被几句闲话撩拨成这样,对面的人更是小小地吸了一口气。
“我我我、那个,他马上出来了,我我听见他穿衣服,”约翰飞快说,紧张得结结巴巴,“明天,明天好吗?”
“明天什么?继续用几分钟的电话打发我?”
“别这么说,你知道我并不想敷衍你。”约翰平复好语气,“弗莱迪,乖,好吗?”
啊,犯规。弗莱迪捂住涨红的脸,把尖叫咽进肚子里。这还能说什么呢?他总是惯于把其他人掌控在手心里,可这个家伙常常不为所动,固执地走在自己的道上,还摆出一副无辜的脸,仗着自己年长就像哄小孩似的对付他,偏偏弗莱迪吃这一套。
弗莱迪咕哝着和约翰道了晚安,放下电话,想了片刻又回到那间书房。他将相册重新放回书柜,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然而结论是,他们这两条自顾自的路已经并在了一起,过去的都已结束,现在以及往后,都是他和约翰的时间。弗莱迪伸个懒腰,开始认真设想这所房子的新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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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在进入住宅的街区前让出租车停了下来。他付完钱钻出车门,站在街边仰头望着花店招牌犹豫了一会儿,一个个字母念着店名,似乎要反复确认没有来错地方,这才走到店门前,伸出手又缩回,探头试图透过玻璃橱窗往里张望。
漂亮的店员察觉到有客人,从柜台后抬起笑脸欢迎他。男人颇有些局促地回个微笑,推门进店,左瞧右瞧堆叠的鲜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已经有好多年没进过花店了,细想起来甚至可能这辈子也没几次。
他喜欢闲逛,尤其天气好时,沿街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逗逗小孩子,进杂货店看看有没有新奇玩意。但他不爱进花店。倒不是讨厌花,只是不知打哪儿来的根深蒂固的念头,认为男人除非要给女性买花就不需要进花店,而他的妻子对花并不热衷,他自己也缺一点浪漫细胞。
因此今天只能说是头脑发热冲动行事了。出租车拐弯前减速时恰好在这家花店前,约翰忽然记起前一天弗莱迪在电话里说过什么重新装饰房间、买花瓶之类的话,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叫司机停了车,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好在店员贴心,见约翰没有主动选择,便指向靠门的一排架子上的花为他推荐:“这边的花都是今天早上新摘的,买回去养在水里还能开一个星期。您是打算送人还是自己摆设呢?”
“送人,嗯,也算是自己摆吧……”
店员了然地笑笑:“想送给妻子?”
约翰连连点头掩饰自己涨红的脸。
“请问夫人喜欢什么花?”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大概……”约翰再次后悔自己的冒失,但掉头离开似乎更丢脸,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玫瑰……总不会讨厌吧?会不会太老套?”
“虽然传统,却是没有风险的选择,没有女人会拒绝丈夫的一束红玫瑰。”店员赞同道,“那我为您包一束?”
一刻钟后,约翰捧着大束玫瑰花,站在了阔别两日的家门前。上帝保佑,就算不喜欢,起码不要被嘲笑。他默默祈祷,一边空出手去摸钥匙。
钥匙提醒起他前天赶夜路的经历。年轻人感动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约翰的紧张不由得放松了些。应该没问题,他又为自己加了一句。
家里很安静,所有房间都是黑的。约翰顺着走廊往里走,喊了声“我回来了”,没有听到回应。
弗莱迪显然属于很晚回家那类人,年轻又爱玩,最近还忙着寻找新队友,何况今天才星期四,比他之前约定的星期五回伦敦提前了一天,约翰早有心理准备弗莱迪不在家。可是当真面对无人应答的寂静,他又不可避免地感到落寞。
他经历了好长一段这样的时间。
即使能看见房间里亮着灯,也不会听到欢迎的话语。
约翰有些恍惚地走进厨房,打开灯,一眼看见了餐桌上一只没见过的花瓶。
弗莱迪真的买了花瓶。虽然瓶子里还是空的,却依然是年轻人实实在在为这所房子用了心思的证明。
约翰笑着放下包,把花瓶拿去水池接了小半瓶水,撕开包装纸把玫瑰放进去。稍微调整花的形状后,他把花瓶摆回餐桌,退开两步打量了一下,感觉好像放歪了,又挪了挪,再退开看,还是拿不准该怎么摆放才好看。
算了,反正有人讲究,让会的人去做就行了。
他索性不管了,对自己小小的偷懒很得意,冲着玫瑰笑起来,又觉得一个人傻笑太不成熟,清了清嗓子,转头去翻冰箱。
他在回程路上大概四点多时吃过三明治垫肚子,这会儿不饿,但总该再吃点晚饭。冰箱几乎全空,看来在这里住了两天的人并没有功夫独自准备什么大餐,不过几天前剩余的番茄和青豆也够做一盘意大利面。约翰把几样配菜和调料拿出来,先烧上一壶水准备泡茶,又接了一锅水用来煮面。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生活状态变化,约翰觉得自己比以前有食欲了。前阵子他下班后经常在公司附近随便找一家餐厅应付晚餐,然后去酒吧把自己灌醉。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尽量减少独自一人在家的时间就行。然而今天他出差回来,一路奔波,却还有兴致做饭,即使此刻只有他自己,他也觉得心里有着落。
上个星期他住在公司宿舍,一是为了躲弗莱迪,二也是因为工作确实突然忙碌起来。今年公司效益不好,市场占有率减少,产能又跟不上,竞争对手公司纷纷挖人,他组里两个员工上周同时辞职,一下打乱了整个部门的工作安排。项目压力大人手紧,原本像这周这样临时出差的事可以交给下属,这次也不得不由他去。如果换作两三个月前的他,说不准会心烦得吃不下饭。
但是现在的约翰决定下班后就把工作抛在脑后——他听见了门锁被转开的响动。
那声响突然在门推开一半时顿住了,几秒钟的寂静之后,门被打开又甩上的咣当声和衣服摩擦的窸窸窣窣略显慌忙地传来。约翰手上的动作继续,往开始沸腾的水里撒一勺盐,再抓一把意面滑入锅中,嘴角弯起弧度,侧耳倾听轻快的脚步声顺着走廊跑来。
脚步声停在了厨房门口,弗莱迪发现了他,欢呼一声。
“我回来了,弗莱迪。”约翰擦擦手,转过身面向弗莱迪,笑着张开双臂。年轻的黑发主唱如一只毛茸茸的动物般扑过去,把人抱了个满怀。
“亲爱的,你提前回来都不说一声!我以为你出差到明天,否则我就早点回家了!”
“你不是说想要惊喜礼物吗?我可是紧赶慢赶做完了活,立即抢了张车票就飞奔回伦敦。”
弗莱迪闭上眼睛,享受约翰把玩着他的头发:“不错,这个礼物我很满意。”他睁开眼又发现了桌上的新东西,跳起来,“你还买了花?”
“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花,只好……不要嫌我太古板。”
“啊,亲爱的,我最喜欢玫瑰~”弗莱迪把脸贴在约翰脖颈旁,轻柔细语道,“谢谢你,亲爱的,我爱你。”
听到这句情意绵绵的话,纵使他有多么想保持年长者的矜持,约翰也无法压住耳朵变红的速度。
那次争吵后约翰努力说服自己相信弗莱迪的真心,但时不时地,自我怀疑的质问仍然会钻出来。然而每当像现在这样,不仅因为听见弗莱迪说出口的话,更因为看见自己为弗莱迪带来了快乐,约翰也终于放松下来,让那份快乐也同样充盈进自己的心里。
只不过这份快乐没多久就变得过于强烈了。
贴在脖子上的亲吻逐渐移到耳边,随后贴上嘴唇,弗莱迪按在他背后的手也开始画着圈往下滑。约翰在被碰到下身前的最后一刻推开了弗莱迪,慌张地回身:“等、等一会儿,我还在做饭。”意面已经软在锅里团成一团,他腾出手去捞汤勺,想把面条搅散。
刚举起的手被握住,弗莱迪眯着眼睛看他:“你很饿吗?”
“我,路上吃了一点——”约翰结结巴巴地说,弗莱迪的眼神让他喉咙发紧。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弗莱迪越过他,把两个火全关了,重新把人背靠着台面按住了。
“那就等着。”
刚关上火的水壶因余温嘶嘶作响喷着蒸汽,备在旁边的茶杯里没来得及放茶。约翰还想尽身为长辈仅存的一点义务:“你不饿吗?要不要我先给你沏杯——”
“你知道吗?”弗莱迪深吸一口气,打断约翰,“我第一次进这个屋,就想把你按在厨房做一次。我发誓,以后有钱了,我要买足够大台面的橱柜和能让你整个人躺上去的餐桌。而现在,”他狡黠地眨眨眼,不等约翰回应,迅速蹲下去,“我要先吃这个。”
“弗——啊!”
约翰想骂他不害臊却骂不出,脱口而出的只有瞬间加速的喘息。弗莱迪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热的,只是隔着裤子扑在下面就能让他丢脸地腿软腰软。约翰不得不捂住嘴,另一只手扶着弗莱迪的脸颊,指尖钻进略显凌乱的长发间。有一缕发梢扫在他的手背上,又凉又痒。
弗莱迪在扒下约翰裤子时抬头看了眼极力忍耐的男人,舔了舔唇,调戏的心思猛涨,他说胡话从来不需要打草稿:“对了,买房子还有一点要记得,一定要离其他邻居远一些,以防窥视。”
说完,他张嘴把约翰含进去。约翰松开弗莱迪的头发,反手撑住背后的台面,险些因手心出汗而打滑。他惊慌地回头去看身后墙上的窗户。窗开得不大,但既没挂帘也没贴花,明晃晃地透着街上的灯光,以及街对面的排屋上一层层亮起的其他住家的窗户。约翰浑身抖得不行,想拉弗莱迪起身,又被弗莱迪口腔吸吮的力度搅得脑子一片混乱。
对面的人,看得见我吗?
他的手碰到什么冰凉的东西,吓得一哆嗦,然后才发现是被遗忘了的番茄。
刚才从某展窗下是不是掠过了一个人影?那人有没有向这边看过来?
弗莱迪笑了笑,喉咙的震动分毫不差地传到早已硬挺的分身上,约翰咬住嘴唇,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流出眼泪。
万一、万一被看到……
被人看到我正在被……怎么办?
怎么办?!
约翰强迫自己转回头,不去看窗户的方向,低头用目光谴责故意捣乱的人。弗莱迪把约翰的裤子更往下拽了拽,用舌头从顶部舔到底,这才抬起脸回应眼眶发红的约翰:“放心,我蹲着,外面的人最多看见你的背影,不会发现我们在做什么。”
“背影也不行——嗯啊!”
真是狼狈,岁数不小了还被人搞成这样。弗莱迪再次把阴茎的头部含入口中,灵活的舌头重重地扫过敏感的前端。紧张的情景让原本就强烈的快感更刺激,约翰别说反对了,他此刻什么都做不了,舒服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弗莱迪没再花费多少功夫,只几下来回吞吐,就让约翰发泄出来,比之前每次都快。
像是打了场胜仗,弗莱迪得意地擦擦嘴,站起身托住几乎要滑下去的约翰,半拖半抱地把人移到厨房对面的客厅沙发上。约翰趴在弗莱迪身上喘了说不清多少时间才缓慢地回神,等看清弗莱迪一脸调笑时,气恼地在他胸口拍了一掌。
“下次……没有下次了。”
“好的先生。”弗莱迪信口答应。
约翰根本不信他,正想进一步抗议,却发现弗莱迪下巴有一小块青色。他用手碰了碰,弗莱迪眼角一颤,吸了口气。
“没事,稍微磕了一下。”弗莱迪本来想随便带过,看见约翰关切的眼神,顿了顿,小声承认道,“我们不是在找贝斯手吗,干等着人应聘没效率,我就去旁听其他乐队的演出。今天下午那支乐队还不错,我等他们结束了,打算问人打探一下贝斯手有没有跳槽意愿。结果我话还没说呢,他们主唱就冲过来,然后,就,呃,有点小摩擦。”
约翰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你被他打了?”
弗莱迪立马大声否认:“没有!我只是被碰了一下!我是拳击冠军,那个傻X怎么打得过我!”
约翰更吃惊了:“你把他打了?”
“亲爱的你把我想成什么野蛮人了,我才不屑和连话都讲不通的蠢货打个头破血流。我推了他一把,然后就跑——我是说——撤退了。”弗莱迪想起下午的糟糕回忆,气愤地竖起眉毛,“我再也不会给那破乐队一个眼神。他们不值得!”
弗莱迪用鼻子哼气,约翰看着他,然后挪近些,嘴唇轻轻地在那片磕青的皮肤上贴了一会儿。
当他重新挪开一些距离,视线对上弗莱迪时,弗莱迪不出声了,微张着嘴巴,沉默地凝视着他。
他们就这样互相望了一会儿,约翰再次放低身体,亲亲弗莱迪的下巴,犹豫了一下后张开嘴用舌尖舔了舔。弗莱迪又吸了一口气,约翰立即抬头问他:“疼吗?”
“不、不疼……”弗莱迪语速变快,声音发颤地小声说,“亲爱的,再舔一次,你舔舔就不疼了,可、可以吗……”
刚才还张牙舞爪骄纵得不可一世的年轻人,此时忽然像一片雪花似的脆弱,蹙着眉头,睁大了眼睛仰望着约翰,半张的嘴唇微微颤抖。约翰的心脏被戳了一下,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似乎无论弗莱迪什么要求会心甘情愿为他实现,何况只是小小的亲昵。他按弗莱迪喜欢的方式舔他的下巴、脖子、耳朵,最后吻住他,轻咬他柔软的唇瓣。弗莱迪热情地回吻,抬高腰胯去蹭约翰的腿。
“约翰,约翰,”他在亲吻间隙叫道,“我想——”
约翰稍微撑起身体,他知道弗莱迪从在厨房抱住他的那时起就硬了。他的手脚还有些发软,但又实在无法对他说拒绝,即使这小坏蛋刚干了那么让他窘迫的事。
弗莱迪看出约翰的状态:“我知道你刚出差回来,我该让你休息,但是我真的——我们今天放松点,我保证不让你太累,我——”
“好。”约翰干脆让他闭嘴,再说下去他自己恐怕要受不了了,“我交给你了。”
弗莱迪闻言飞快坐起来,帮约翰在沙发上躺平。约翰的腰带从刚才解开就没再系上,弗莱迪直接把他的裤子褪到膝盖处,让他双腿并拢,接着脱下自己的内外裤,光着下半身趴到约翰身上。约翰大腿根处并没有清理干净,残留着分不清是什么的液体,但弗莱迪还嫌不够,往手心舔了些唾液,伸进两腿之间抹匀了,然后扶着下身送进去。
约翰第一次和弗莱迪这样做,心砰砰直跳,比真用后面做还令他脸红。弗莱迪的阴茎在大腿内侧抽送,屡屡擦过他自己的囊袋和会阴,弗莱迪的呻吟更让他陷入难以自控的风暴中,除了沙发上的这一狭窄的空间之外,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存在。
“我也快了……亲爱的,夹紧一点……嗯,对、对、对,就这样!坚——啊啊,坚持一下……”
约翰被紧紧搂住,弗莱迪在上面起起伏伏。沙发嘎吱轻响,他躺在上面随着节奏晃荡。海潮汹涌,风雨和雷鸣轮番侵袭,他努力将腿绷紧,皮肤被磨得发烫发红,弗莱迪越来越凌乱的呻吟和呼吸全部灌进耳朵,约翰寻到他掐着肩膀的一只手,来回摩挲那手背上凸起的血管,最后被弗莱迪张开手指牢牢地互相扣住。
船入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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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彻底不想做了。约翰冲着软瘫在锅里的意面咕哝两句,甚至连收拾或者倒掉的功夫都懒得给,满心只想回沙发上待着。他平时极自律,但有谁能在刚亲热完没多久后离开弗莱迪呢?他只不过在橱柜前多站了几秒钟,弗莱迪那漂亮的嗓子就拖长了音,软绵绵地叫他快点回去。约翰顾不得重新烧水沏茶,匆匆过倒了两杯半温的水,从橱柜里翻出布丁和饼干就回到客厅。
弗莱迪侧躺在沙发上,曲着腿,手肘撑起上半身,像土耳其浴室的浴女,背后还舒舒服服地垫只靠垫,咧着嘴冲约翰直笑。
“你有没有想起咱们的第一次?”
约翰知道他意有所指,无非想引诱他回顾刚才的激情场景。他假装不屑地翻了下眼睛,并不顺着弗莱迪的话:“我没看出那天和今天有什么相同之处。”他故意停顿一下,坦然面对弗莱迪因这个回答而不悦的表情,“因为现在我们是男朋友,当时还不是。”
补上这句话,猫儿就被顺毛了。弗拉迪害羞起来,抿嘴想遮住牙齿又忍不住吃吃地笑,一轱辘爬起来给男朋友腾出位置。约翰已经把两条弄脏的裤子扔去了厕所(同样打算明天再收拾),并换上睡裤,但弗莱迪偏不穿,只穿着内裤,等约翰坐下后再把两条光裸的长腿搁在他腿上,接过约翰分给他的勺子和布丁享受“正餐”后的甜点。
他也没安分多久。原本一人一只勺子挖布丁吃,可弗莱迪没吃两口,就开始抢着吃约翰手上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还咬了一下约翰拿着勺子的手指。约翰像被女妖石化了,手举在空中半天不动,直到弗莱迪推了他一下。
“你听我说话了吗?”
“嗯?嗯?你说什么?”约翰不好意思地脸红。他不想承认自己突然莫名紧张,只因为到了这个岁数还和小情人玩互相喂食的游戏,这可是他以前谈恋爱都没和女孩子做过的事。男人脑海中只能回忆起给儿子喂饭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小自己将近十五岁的年轻人。
“我说,我订购了窗帘,明天上午去取货。”
约翰眨眨眼睛:“我以为你说重新装饰房间只是开玩笑。”
“当时确实是开玩笑,但你不觉得这个点子真不错吗?再说了,你家这个,”弗莱迪嫌弃地指指客厅的窗帘,“灰色太难看了!我们已经整天压抑在伦敦阴沉的天空下了,回家后可不想再忍受这么灰暗的生活。谁给你选的这——”嘴里的话有时候比脑子转得快,弗莱迪说到半截猛地住嘴,立即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退货。”
约翰没有直接否决,思考片刻:“你选了什么样的窗帘?不会太夸张吧?”
“是很普通的款式,只是换个颜色,浅咖色如何?会呈现比较温暖而雅致的效果,和其他家具的颜色也比较搭配。”
他是喜欢古典的、华丽的,带着绣花或者流苏的绸缎,但他也不会不顾房主的接受度。果然约翰点点头同意了。弗莱迪高兴地一拍手:“我明天上午就去取!是我在肯辛顿市场认识的卖家,他同意给我打折。你下班回来就能看到新窗帘了!”
“你明天不用费力去挂,拿回来就行。后天星期六,我们有时间可以一起换。你明天还有其他安排吧?”
“没有。没面试、没演出、没录音。”弗莱迪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
“说起录音,专辑的进展怎么样了?是不是有阵子没去录音室了?”
“我新写了些歌,也有些旋律想尝试,但是万一我们三个的部分录制完毕,还是没找到贝斯手,我也不忍心让你的钱打水漂。罗杰倒是提出他可以试试,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约翰揉揉他的头顶:“别着急,其实哈罗德也才离开不到一个星期啊。”
“可是我们已经有几百个月徘徊在录歌、换人、重新排练、重新录歌,完全没有更进一步,再这样下去……”
“怎样?”
弗莱迪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再这样下去,皇后还能维持多久?”
“弗莱迪……”
“我知道布莱恩和罗杰都收到过不下三次其他乐队的邀请。虽然他们都拒绝了,但等到第五次、第十次呢?当我把乐队的名字改成皇后时,我们都相信音乐行业的皇冠在向我们闪烁。可是一年多过去了,我们依然只能在观众人数用几只手就能数完的酒吧和俱乐部演出,没有专辑,没有唱片公司签约,甚至连队员都凑不齐。”
这是他很少倾诉却一直盘旋在心底的担忧。他们明明有出众的能力,他们为每一次演出每一句歌词每一秒音效做出了那么多努力,为什么迟迟无法迈过起点的那条线?难道是他们妄自尊大,其实并不为世间所容?还是他们缺了什么,以至于命运女神宁愿冷漠地让时间流逝也不愿看他们一眼?
弗莱迪越说越焦躁,寻求安慰般拉住约翰的手:“亲爱的……假设,我是说假设,乐队失败了……你会离开我吗?”
约翰回握住他的手:“皇后乐队没有失败。我也不会离开你。”
“所有人都会嘲笑我是个只会做梦的空谈者,矫揉造作的外国人,同性恋,穷小子,所有人都会瞧不起我……”
“弗莱迪,”约翰紧了紧手上的力度,让弗莱迪和他直视,然后坚定地说道,“只要你还在努力,我就会一直支持你。”
他们手牵手凝望着对方,直到弗莱迪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你说得对。我没有失败,我不会失败,我会成为传奇。”他的声音逐渐恢复愉快的语调,“我会超级出名、超级富有,可以不看任何人脸色。”
“对,可以买大房子和很多猫。”
“还会给你买很多礼物。”弗莱迪贴近约翰,在他脸颊上印了个吻,“谢谢你,亲爱的。说那些丧气话真不像我的风格。忘了那些话吧,现在让我来检查一下前几天给你留的吻痕还在不在。”
“哦天哪弗莱迪!”
*
弗莱迪醒来时,约翰早就出门上班了。自从有了钥匙他就很肆无忌惮,睡舒服了才爬起来,仔细收拾打扮完毕,出发去看窗帘。
窗帘店就开在肯辛顿市场邻街,店老板在市场也经营了一间服饰店,弗莱迪仗着熟人关系,花言巧语让人免去了送货费。约定好下班后送货,弗莱迪顺路去市场照顾照顾自己两天没管的铺面。
隔壁摊位的老板瞧他终于来了,挥手嚷嚷:“保萨拉,你们这店还开不开?不开转手给我算了。”他指指电话,“罗杰自己不来,打电话找你,结果你也不来,把我当传话筒了。”
“罗杰找我?”
弗莱迪眼睛一亮。有贝斯手要来面试了?他不顾隔壁老板的调侃,急忙拿起电话给公寓拨回去。
“总算找到你了!”罗杰一听见弗莱迪的声音就抱怨起来,“你天天在外面过夜,下次把你男朋友家的电话号码给我,上帝作证我找了你一晚上!”
“啊我太感动了,亲爱的,我没想到你这么思念我。”
弗莱迪能猜到罗杰肯定翻了个白眼。
“别说了,赶快过来。布莱恩都舍得早起,现在已经到了,我们两个等你一个。”
“这么急?”罗杰语速飞快,乍一听像是在恼火,但弗莱迪凭借对他的熟悉感到事情不仅仅是贝斯手来面试这么简单,“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罗杰像个试图藏住圣诞礼物的小孩,但弗莱迪再催一遍,他就憋不住了,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邀请我们去巡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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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绕着街区兜了两圈,才在拥挤凌乱的路边找到可停车的空位,接着又因本就幽暗的街道坏了几只街灯而更看不清路,花费了几分钟才摸到乐队男孩合租的公寓楼下。
他今天还没打开家门就听到电话铃声疯狂地响。一接,竟是弗莱迪打来的,请他赶快去公寓有事商量。约翰顾不上晚饭,刚进家门几分钟就又出了门。
罗杰和布莱恩两个星期没见过约翰,寒暄几句完毕,罗杰迫不及待地向赞助人解释起今天的突发状况。
黑橄榄乐队,三年前成立、如今小有名气的乐队,发行过一张专辑,正筹划为第二张专辑在英国做一场宣传巡演,两个星期后就出发。乐队昨天刚在伦敦办了场小型预热演出,效果还不错,看起来一切即将准备就绪。
谁知原定的暖场乐队有一名队员遭遇车祸,无法出行,只能紧急寻找替代的乐队。恰巧乐队所属唱片公司的艺人开发部门负责人两周前观看了皇后乐队在俱乐部的演出,对他们印象深刻,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找上来了。
“我就说那个俱乐部经常有业界人士光顾,绝佳的自我推销机会,没错吧!”罗杰骄傲地抖了抖他的衣领,“昨天我一拿起话筒,就知道事情成了。接下来,我们将飞黄腾达。”
布莱恩不像罗杰那么激动。他坐在沙发上,翘着腿:“Rog,虽然我很高兴看到你如此乐观,但只是做一个暖场乐队,没有后续签约,没有费用,我希望你不要听见巡演就兴奋。何况,你还没有告诉约翰对方给我们的条件。”
“条件?”约翰观察着三个年轻人,他们比他想象中冷静很多。他原以为乐队的男孩们在接到期盼已久的邀请后会激动得手舞足蹈,纵饮狂欢。
弗莱迪接过话:“是的,有条件,亲爱的。唱片公司说,如果我们到下周一还无法找到合适的贝斯手,他们就收回邀请。”
贝斯手。
兜兜转转,迈向成功的进程再一次卡在了困扰乐队整年的难题上。拼图缺失一角,不仅专辑停滞、排练中止,如今连当暖场乐队的机会都很可能失之交臂。
“哦,我们总能找到的,别这么垂头丧气。”罗杰咧开嘴,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布莱恩耸耸肩,嘴里不知嘟哝着什么,拎起茶壶去厨房添茶。约翰等他走出房间,悄声问向另两人:“布莱恩好像有些没精神,他身体不舒服吗?”
罗杰收敛笑容,朝厨房的方向吐了吐舌头:“我们可敬可怜的博士打退堂鼓了。”
“怎么回事?”
“他认为天空上那些闪闪发亮的小东西比他自己当一颗闪闪发亮的明星更重要,因此打算抛下我们!冷酷的人!”
“我全听见了,罗杰。”布莱恩走回房间,重重地把茶壶放在桌上,叉起腰,“我当然不会放弃乐队。但我两周前就和导师约好了一起去天文观测,行程冲突并非我本愿。”
“我们只巡演一个星期,你就偏要在这时候去看星星吗,再推迟几天不行?”
“你不如让我把毕业论文也推迟好了,我明年再写,你满意吗?”
“你讲讲道理,我是故意耽误你毕业吗?想想我们努力了多久才得到这次巡演机会,错过了可能就没有下次了,残酷的业界不会耐心等你把一切准备完美!”
“你也讲点道理,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我一直在极力平衡乐队和学术,甚至大多数时候我会优先考虑乐队的安排,为此我和教授请过多少次假,你知道吗?这次的天文观测教授早就跟我提过,我一直在推,哈罗德离开后我想乐队短期内没有录音和演出安排,这才主动向教授申请。刚定好行程,你现在让我和教授说,对不起先生,还是麻烦您自己前去吧,因为我要去为了一个三流公司的三流乐队暖场弹吉他。你认为教授会怎样回复?哦太棒了布莱恩这是上帝派来的好消息啊我允许你休一个月假期好好准备,还是,够了梅先生我看你根本不想在学业上花费心思你干脆不要再来学校了?”
罗杰啧了一声:“天,你太夸张了。”他生气地扭过头不看吉他手,但语气有些动摇。
他们都清楚,乐队没有百分百的成功把握,谁都无法放弃所有、孤注一掷。不论罗杰重回学校,还是弗莱迪维持摊位的生意,给自己留条退路是明智之选。
更何况布莱恩,如果没有把至少一半的精力投在乐队上,这时他可能已经头顶博士帽,手握全球各大高校和研究所的聘书了。放着高薪又稳定的未来不顾而投身朝不保夕的学生乐队,才是在大众看来不可理解的选择。
约翰环顾沉默的三人,摸摸下巴:“好吧,我知道你们叫我过来的原因了。”
“我们需要你帮忙投张票。”罗杰伸出左右食指比划,“现在一比一。”
“一比一?”约翰愣了一下,转向弗莱迪。主唱在刚才的争执中确实比平时寡言。“我以为你是最想去的那个。”
“能有巡演是很不错,但是,吸引力不够。”弗莱迪摊开双手,“如果有一家公司看中我们,那么就应该有更好的公司也能看中我们。临时找上来的暖场表演,仅仅国内几个城市,没有费用没有签约,皇后只配这样的待遇?我看不出比现阶段在学校礼堂举办的演出有多少不同。”
“也许巡演表现好,结束后唱片公司就同意和你们签约?”
“就算他们想签我们,我们也不答应。黑橄榄从去年开始是有点人气,但他们并不算好,说不准过两年就销声匿迹了。这家唱片公司旗下也没有其他好乐队,我可不想和他们绑定。”弗莱迪挺起胸,“亲爱的,皇后要签,就要最好的,我们可不做别人的陪衬。”
约翰点头表示理解,布莱恩瞟一眼罗杰,罗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指着布莱恩跳起来:“都是你的错!”
布莱恩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怎么又是我的错!”
“就因为你一个劲纠结,事情才搞得这么复杂!你把弗莱迪都带偏了!这次我们当暖场乐队,下次就有签约邀请,再下次就是别人给我们暖场。你们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我坦诚了我的顾虑,Fred也有他的道理,你倒是说说看接受巡演有什么好处?即便不提我的个人情况,你算算,现在离巡演只有两个星期时间,我们要在三天内找到不会拖后腿的贝斯手,然后磨合、选歌、排练,你的信心哪里来,从你迷茫的大眼睛里?”
下一秒,沙发垫被罗杰抄起往布莱恩脸上砸,布莱恩扑腾着手臂抵挡。约翰紧张地绷直腰背,不知是否该出手阻止。弗莱迪淡定地拍拍他的膝盖:“不用管,他俩憋了一天,早晚要吵一架发泄。他们还能吵五十年呢。”
约翰转过头面向弗莱迪,斟酌了一下,放轻声音问道:“那你呢?”
弗莱迪眨眨眼:“我?我什么?”
“你看起来有些失落。我知道你有多么渴望一个可以向更多观众表现的机会。”
“我确实一直想让乐队上更大的舞台,皇后还从来没走出伦敦。半年前罗杰曾安排了康沃尔的演出,结果我们把贝斯手炒了,演出也泡汤了。能出去巡演确实不错,我们不能一直停滞不前。只是……”弗莱迪下意识地摸摸脸颊,“我不太喜欢这个乐队。他们水平一般,舞台不好看,观众乱吼乱叫的,皇后跟着这种乐队出去巡演能得到什么?”
“看来你了解这个乐队?”
弗莱迪的动作一顿,视线飘到一旁,抬手下意识地遮了遮嘴唇。“弗莱迪。”约翰挨近他,见罗杰和布莱恩沉浸在拌嘴中没有看过来,悄悄用手背碰一下弗莱迪的手。弗莱迪感受到约翰鼓励的眼神,抿了抿嘴,小声回答道:“我昨天去找的就是这个乐队。他们的预热演出。”
约翰立即看向弗莱迪下巴上那块还没有完全消去的磕痕。“就是他们队员把你——”
“我不是因为私怨才拒绝巡演。完全是巧合。”弗拉迪怕约翰误解,立即补充,“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个机会,我相信黑橄榄乐队也不知情。我只是,嗯,有点……想到他当时骂的话……”
“当时的情况很严重吗?如果以后还有合作,你们能够和平相处吗?”
弗莱迪安静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下巴,甩了甩头发:“年轻气盛打个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一想到他们主唱骂的话就有点烦……但是我说他唱歌水平稀烂就像用叉子喝汤一样毫无章法并没有说错!”
约翰一拍他的腿,又心疼又好笑:“你这话说的,谁听了不生气啊!”
“哎呀亲爱的,我说的是事实!”弗莱迪也笑着假装要去拍约翰。约翰正想反击,旁边的争吵猛然拔高了音量。
“我不能不和教授一起去!”布莱恩绝望地高声喊道,“我已经告诉我父母了!”
罗杰原本的控诉被这句话打断。他看着布莱恩跌坐回沙发上,沮丧地把一头卷发揉得整个蓬起来。罗杰瞬间找不到能顶回去的话了。
他看向弗莱迪,寻求意见。弗莱迪走到布莱恩身旁,手搭上布莱恩肩膀。吉他手长叹一声,没有再开口。
乐队的三个年轻人都不好受,约翰能感觉到。就算是外表看起来最乐观的罗杰,他的信心又有几分是自己为自己打气?
于是他清清嗓子,说道:“我投赞成票。我支持你们去巡演。”
三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他。弗莱迪惊讶地张大嘴:“亲爱的,你有你的理由,对吗?”
“首先,我坦言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乐队和他们所属的唱片公司,但他们毕竟有一定基础和地位。愿意把橄榄枝抛给皇后,就是对你们的一个证明,证明你们有能力,可以从伦敦的酒吧、俱乐部和大学校园走出去。
“其次,从巡演中能得到的不仅仅是一次性的签约或者报酬。观察不同的城市和不同的观众的风格,尝试各种大小场地、舞台布置和音响设备,看看专业巡演团队如何协调组织,甚至学习在长途旅行后快速调整状态。现阶段你们可以把重心单纯放在创作上,但所有这些事情你们迟早需要考虑。我相信皇后不会只满足于伦敦或英国吧?
“最后,也许你们担心和这个乐队合作会降低皇后的格调,准备不充分影响演出效果,等等各种顾虑。但是在我看来,你们都还如此年轻,正是最没有负担、可以自由尝试的岁数。有些你们现在看来很严肃的难题,等过十年二十年回头看,你们会发现都是些小问题。即使运气不好,这趟巡演结果不如意,也是好事。能从其他乐队身上学到教训,总比以后自己乐队犯错强。”
随着约翰列出每个理由,弗莱迪的眼神重新点亮了。他一拍腿:“还有一点!如果主场乐队不够好,那我们皇后就把观众都抢过来!”
罗杰使劲鼓掌:“所以你的决定?”
“那当然是一起去巡演!”
几双眼睛再次转向布莱恩。一贯思虑周到的吉他手咬着下唇,长长的手指不安地交叉着。内心深处,他自然不愿放过这次机会,但来自学业和家庭的压力又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他一闭眼,就能看见父亲皱起的眉头。
“布莱恩。”
他从纷乱的思绪里被拽回来,看向出声叫他的约翰。
“对于你的人生规划和家庭情况,我不会多嘴。所以我只说个人经验。有时候我们很难判断自己做一件事是否使用了最优解,因为我们无法做对比实验,我们无从得知假设当初使用了另一种方法、做了另一种选择,是否会有更好的结果。所以人不可避免会后悔,但是通常来说,因为没有做某事而产生的后悔,比做得不够完美而产生的后悔,更难受。”
布莱恩的回复带着苦涩:“我明白。假设我和教授同行,我能为我的论文由八十分再加十分;我和乐队去巡演,就能为只有四十分的状况加三十分。”
说完他耸耸肩,又陷入沉默。罗杰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答案,忍不住:“所以你是什么意思?总分高的更重要?”
布莱恩两手一摊,翻个白眼:“我的意思当然是乐队的要求更紧迫!赶快去找贝斯手,没有贝斯手一切免谈!”
“你吼什么吼!明明是你纠结来纠结去浪费大家的时间!凭什么我们才四十?”
“行动前当然要考虑清楚!四十分及格已经不错了!”
“行了行了,亲们,都放松点。不庆祝一下吗?我们达成一致了!”弗莱迪忽然想起了一个好点子,立即抓住约翰的手,“你和录音室老板关系好,能不能托他介绍一些贝斯手?”
“对对,加入我们立即去全国巡演!多好的广告词!”
约翰高兴地看到三个年轻人恢复了兴致高昂的模样,笑眯眯地站起来:“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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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偶尔出手大方一次,没想到两个月了还在为这支小乐队操心啊,迪肯经理。”
“你又来。我只是帮小朋友们一个忙。不过谢谢了,我等你的电话。”
约翰笑着摇头,放下电话。泰伦斯这家伙,还在拿他赞助乐队这事开玩笑。然后他转身,迎面对上三双小狗等食般忐忑的眼睛。
他忽然起了捉弄之心,于是摊开双手,满脸严肃地说:“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三声抽气声。
布莱恩吞咽了一下:“呃……先告诉我坏消息?”
“坏消息是,你们的录音室老板要明天才能给出答复。”
“那好消息是什么?哦亲爱的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们!”
见弗莱迪心急得快跳起来,约翰无法再压低嘴角的弧度:“好消息是,他恰好有个还不错的推荐人选。”
乐队解散,队员来了又去,都是圈内经常上演的故事。恰巧这回发生在录音室老板泰伦斯认识的一支乐队身上。那乐队和皇后有类似的计划,想制作一张样带,所以之前常去录音,最近却有阵子没再遇见了。泰伦斯便去问音效师,得知鼓手被其他乐队挖走,主唱回了老家,留下几个队员暂时没有下文。
“泰伦斯说,你们将要去巡演是个挺有吸引力的卖点。他答应我明天一早就去联系那个贝斯手,问他是否对皇后有兴趣。如果顺利,你们立即可以安排面试。”
三个人纷纷放松了表情。弗莱迪甜甜地拉住约翰的手:“亲爱的,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约翰时常因为弗莱迪忽然的亲密举动而心惊。起初刚认识弗莱迪时,他没多想,真正交往后反而开始做贼心虚起来,一边用弗莱迪对其他朋友也如此热情来解释,同时免不了用眼角余光去观察旁人是否发现了他们过近的距离。
罗杰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约翰心跳噗通一声绷紧了背,只听罗杰哈哈大笑:“那就请我们吃饭吧!弗莱迪!”
*
“谢谢,约翰,我在这里下车。”布莱恩示意停靠到路边一处空地上,“我明天上午去找教授,如果你们有进展就打我宿舍电话,我争取尽快向教授交代后就回去。”他又指着罗杰对约翰叮嘱,“这家伙刚刚又想怂恿你把车借给他开,千万不要上当。”
“我开一会儿车又怎样,说得好像我要光着身子去抢银行似的!”
“坦白说,我宁愿他赤身裸体抢银行。Rog可能不会和女性结婚,但他一定会许愿和汽车结婚。晚安,祝你们一路平安。”
布莱恩赶在罗杰骂出来之前钻出了车门,后者找不到发泄口,只能转向前排的两人:“你们不会听信他对我的诽谤吧?”
“这个嘛,亲爱的,我会尊重你的癖好,即使那有多么不同寻常。”
“我可真是太感激了!真遗憾我和你不一样,没有喜欢男人的癖好!”
约翰咳了两声:“罗杰,你考虑买辆捷豹吗?我可以帮你问个好价格,你知道,员工折扣。”
“不错,等签了唱片公司,赚上大笔钱,我第一个就要买车!可惜,约翰,捷豹恐怕不太适合摇滚明星,我偏好更时髦狂野的品牌,多谢你的好意。”
“说实话我也想换一辆,比如沃尔沃,但这话不能被公司听见。”
“沃尔沃算什么,你起码该试试保时捷!”罗杰一说到车就两眼放光,拍拍副驾座的椅背,“弗莱迪,你看,喜欢车的不止我一个人。你当真不考虑拿个驾照?等你会开车,也许你就转变想法了。”他今天又没能从争夺副驾的战斗中赢过弗莱迪,真搞不懂对车没兴趣的人为什么偏要坐前排。
弗莱迪懒洋洋的声音从前排传来:“不是我泼你冷水,我的甜心,即使我学会开坦克,我也无法达到和你同样的高度。何况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学开车,我会沦落到没有人为我开车的地步?”
罗杰嘲弄地拖长了语调:“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一会儿到了公寓,我下车,你准不会下,要约翰继续送你去别的地方。”他又去拍驾驶座,“约翰,你知道吗,他可不是去办正事,而是去找人。他最近交了个男朋友,每晚都不回公寓,还神神秘秘的不让我见。唉,我同情那位不知名的好心人,要和他这种喜怒无常又任性的人谈恋爱。”
“罗杰!”弗莱迪一骨碌坐直,扭回头瞪好朋友,却被对方发现自己烧红的脸。罗杰得意地咧嘴一笑:“你看约翰好说话,成天使唤人。约翰,我要是你,我可不迁就他。开车接送这种事,该麻烦他男朋友。”
约翰忍着笑,扫了一眼羞恼的弗莱迪:“没关系,我不觉得麻烦。”
等罗杰终于下车走人,约翰载着弗莱迪往家开。弗莱迪憋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安静开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约翰若无其事地开车:“我说了什么?”
“说你不觉得麻烦。”
“开车接送你们?这种小事不用在意。”
弗莱迪想戳这个明知故问的人,又怕打扰他开车,只好直接问:“罗杰说你好说话,又说让我去麻烦男朋友,你回答不麻烦——你是回答他对你的描述,还是有其他含义?”
约翰一副败给你的样子耸耸肩:“意思是,我是个好说话的男朋友。满意吗?”
弗莱迪像猫一样眯起眼睛。很满意。
近来约翰越来越习惯男朋友的身份了。在二人独处时,他可以坦然说出这个词,甚至反过来调戏弗莱迪。尽管弗莱迪还没能从他嘴里撬出“爱”这个词——这点让弗莱迪略略失望——不过他也明白,自己接纳自身的取向尚且用了几年,约翰更要逐渐破除内心固有观念带来的墙。
因此弗莱迪愿意多给他一些时间。
对了,自己多说几次爱他,总数上就扳平了嘛。
他舒展开四肢伸了个懒腰,回顾今天做出的连串决定。这将是皇后成立一年以来最大型的活动,或许将成为启程路上的转折点。他可以肯定,即使前途将有坎坷,他和乐队也定将踏平。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约翰,”他脱口而出后又犹豫了一下。看到约翰微微侧头表示倾听,他舔了舔嘴唇,问道:“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当年没有选择音乐。”
“……哦。”
约翰思索了一下,理解到弗莱迪提问的缘由。是他对布莱恩说的那段话吧,关于人生的选择和不可避免的后悔。可是他和布莱恩的情况不同。
“我当时没有其他选择。我家里的经济状况使得我必须立即工作,我那时也没有遇到有潜力的乐队。在学校时随便玩玩而已,音乐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选项,我从没想过把它当作事业。”
“假设你遇到了好乐队,你会考虑吗?”
“我说过,人生没有假设。”
“现在你遇到了。”
约翰没有立即回答。
他知道弗莱迪在看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他,等他开口。
没想到年轻人曾经提起的玩笑,竟然到现在仍还有几分认真,约翰感到有些好笑,但不知为何,也有一丝伤感。
“弗莱迪,我不可能加入皇后。我当年水平确实不错,但比我优秀的贝斯手也不少,这么多年没有练习,我都快忘记怎么弹了。你们年轻人的乐队,我怎么可能适合。”
“不,我不信你读书时只是随便玩玩,你是认真的,我知道。而且你自己说过你这些年一直悄悄在练习。只要突击训练一阵子,你一定能恢复以前的水平。即使现在,你也比我们之前招过的所有贝斯手都好。”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落下结论。弗莱迪竖起眉毛,颤抖地深吸了口气。
哦,不,他说这话不是为了让弗莱迪难过。
“抱歉,弗莱迪。但是我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吗?我喜欢我的专业和工作,干得也不赖,还有稳定的收入。因此我能放心地支持你们,我并不后悔。你难道不喜欢我这样?放轻松,你太紧张了,你们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弗莱迪注视着他,车窗外的光影错落地打在他脸上。最终弗莱迪松了口:“说得也对。如果你早当了大明星,把你拐到床上就要更难一点了。”他笑了笑,冲约翰挤挤眼睛。
但他脑袋里依然盘旋着那个念头。假设约翰早年遇到了他们,他的人生是否就会多出一种选择,而他们也将不再缺失一环,苦寻而不得。
他不知道的是,约翰同时也在想,他支持这支年轻的乐队,未尝不是内心深处在渴望着,替自己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
“我们要成为大明星!”
“我们就是大明星!”
“皇后万岁!呀呵——!”
面对弗莱迪和罗杰挽着手臂蹦跳的场景,约翰一边忍俊不禁,一边放下了昨晚留存的些许愧疚。
幸好录音室老板带来的是个好结果:皇后乐队总算再次招到贝斯手了。
新贝斯手比利是个典型的“安静的贝斯手”,不争不抢,技术扎实,反应也比较快,另外三人要求他怎样弹,他就怎样弹。加之有录音室经验,也向往更大的舞台,面试不到一个小时,人选就定了。他们立刻回公寓致电黑橄榄的经纪人,确保了暖场乐队的安排。之后的两个星期,乐队将紧急磨合新阵容,重新调整歌单,抓紧排练,然后踏上面向全国的舞台。
“第八任贝斯手,希望不要再出差错了!”罗杰逐渐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比利各种条件都符合我们的要求,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连布莱恩都没法挑剔。”
“我不是挑剔。他虽说不能算完美,给个良好分还是可以的。”
“你就是在挑剔。”
“你又如何,故意敲快节奏遛他?”
“面试官不都这样吗?你有没有找过工作?”
约翰靠近弗莱迪:“怎么样,我就说你们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吧?”
“亲爱的,是你立功了!”弗莱迪心情好,如果没有罗杰和布莱恩在场,他肯定会搂住约翰痛快地亲几口。突然他又跳起来,脸上放光地喊道:“我要告诉我妈妈我们要去巡演了!”
说完,他立即跑去拨号,紧张又兴奋地等对面接通。
“哦,亲爱的妈妈,晚上好,是我~你还好吗?爸爸和卡什也还好吗?啊,是的,是的……我、我最近有点忙,所以这几个星期没有回家……是正经事!我没有晚上到处乱逛,真的……哎呀,妈妈!”
约翰用手捂住嘴,很努力才不笑出声来。
别看弗莱迪在外面风风火火的,到母亲跟前竟是个乖宝宝,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更轻柔,嗔怪起来还带了股娇气。约翰想给弗莱迪留出私人空间,以免被误会在窃听,可又舍不得走太远,错过这可爱的场面。以后多提醒弗莱迪给父母打电话,约翰盘算着,但是不要被弗莱迪知道了,否则会数落他居心不正。
这么一晃神,弗莱迪那边不知聊到了什么,忽然慌乱起来。“当然可以,只是……不不不,我当然欢迎,我永远盼着你的好手艺!嗯,好……好的。再见,妈妈。替我向爸爸问好。”
“发生什么了,弗莱迪?”约翰见弗莱迪放下话筒,半天没出声,有些担心。罗杰和布莱恩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气氛,停下拌嘴看过来。
弗莱迪这才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交叉着手:“我妈妈说她做了些菜和小点心,然后……她马上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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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迪,等下我需要回避吗?”
趁罗杰和布莱恩被弗莱迪打发去整理各房间,约翰拉住弗莱迪悄声问道。
弗莱迪不解地反问:“为什么你要回避?”
“当然因为……你知道。”约翰有些气恼弗莱迪竟然没能理解,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我知道你指什么,但是我不懂。”弗莱迪有些受伤似的摇着头,“你不想见我的家人?我母亲过来让你很困扰?”
“我不是不想见,只是,嗯,你母亲……”约翰吞咽了两下,“她知道你的那件事吗?”他在后面几个字加了重音。
噢,弗莱迪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不知道。我不可能在我父母面前公布那种事。”
“她没有问过?”
“我母亲偶尔会调侃我没找女朋友,但她现阶段更关心我有没有一份好工作。也许再等五年、十年……”弗莱迪低头苦笑,“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约翰并不想提起这码事。弗莱迪明显不愿多说,恐怕也和他一样不敢想象家人的反应。可是他不得不继续追问:“那,她知道我吗?一个岁数大的陌生人出现在年轻人的公寓里会不会显得很奇怪?”
弗莱迪这次笑了,这个问题他倒是有所准备:“我前阵子回家时提起过你,说乐队有了一位赞助商——那时候我确实还没踏入你的房门。她已经认识布莱恩和罗杰,也想见你一面。”
这话说的本想让约翰放心,然而一听弗莱迪的母亲想见自己,约翰就更紧张了。弗莱迪捏捏他的鼻尖:“你又在担心什么?”
约翰睁大眼睛看着弗莱迪,似乎他才更令人惊讶:“你为什么这么冷静?你以前经常带男朋友见你父母?”
弗莱迪的脸迅速涨红:“从来没有!我为什么要让我妈妈见他们!这么说来,带人见父母你才更有经验!”
“我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约翰脸比弗莱迪还红,“而且我第一次去见,你知道,我前妻的,你知道,我、我我我是去求婚!”
房间瞬间安静。弗莱迪听见心跳像罗杰刚调好鼓一样猛敲耳膜。他们你瞪我我瞪你,好一会儿,弗莱迪才清清嗓子,语调轻松地笑了笑:“别紧张,我没让你今天求——”他的话卡在最后一个音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鲜花草地热闹的庆典画面。他认为自己足够镇定,但是喉咙有点痒,心里也有点痒。
“亲爱——”
“弗莱迪!厨房我们打扫干净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两人触电般地跳开一段距离,约翰借口去厕所匆匆离开,弗莱迪愣了一会儿,走去找罗杰和布莱恩。
*
约翰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心神不宁。他频频看表,仿佛下一刻门铃就会响起,弗莱迪的母亲(不知为何他的眼前似乎还能看见弗莱迪的父亲)走进门来。
是,他是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认下了男朋友的身份,也坦然接受了默认的约定,不谈论遥远的未来。他们明白彼此的关系远远未到决定终身的地步,眼下是仅属于二人的秘密,更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知双方的父母。
可是约翰依然无法不去设想,假如弗莱迪是女性,自己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旁,是不是就能大方地向亲朋好友公布他们正在交往。
不,可能也不妥。
如果弗莱迪真是女孩,父母听到二十多岁的女儿和一个马上四十的男人谈恋爱(而且这人刚离婚不久,还有个孩子),说不准会直接把他赶出门去!
约翰捂住脸。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和弗莱迪都是多么糟糕的组合!
当弗莱迪把他亲爱的妈妈迎进屋里时,约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鼓足勇气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明知道保萨拉夫人无从得知他和弗莱迪的事,约翰依然忍不住害怕这位善良的太太起疑心。每当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在约翰眼中都像充满了特殊的含义。若她不是弗莱迪最爱的家人,他怕是早就逃跑了。
保萨拉夫人对儿子嘘寒问暖、叮嘱好好吃饭、交代完生活琐事之后,免不了要关心儿子的新朋友。
“迪肯先生,您是怎么和这几个小家伙认识的?”
她的嗓音温和,约翰不由好奇弗莱迪是不是遗传了母亲的这部分品性。“我们在录音室遇见的,或者说,‘撞’见的。”想起初遇的情景,约翰瞟向似乎也有些紧张的弗莱迪,“弗莱迪留给我很深的印象。”
“您也是做音乐的吗?”
“不是的,我在汽车公司做工程师,夫人。”
弗莱迪一直挽着母亲的胳膊,正襟危坐着,离约翰比平时远了五倍不止,听到约翰谦虚的介绍便抑制不住自豪地插嘴:“约翰是很厉害的技术专家!虽然我听不懂他具体做的是什么!”
保萨拉夫人对儿子做了个眼神:“你呀,才是成天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她再次转向约翰,“我一直希望他多结交像您这样成熟又沉稳的人,找份正经的好工作,踏踏实实的。您多费心关照Farrokh,我会督促他多向您学习。”
约翰微笑点头,后背冷汗连连,弗莱迪在母亲看不见的背后冲他吐舌坏笑。
好的,夫人,在教导您儿子之前,您儿子已经把这个成熟又沉稳的人教坏了。
弗莱迪亲热地抱着母亲的肩膀,岔开话题:“妈妈,您马上就不用操心了。我不是在电话里讲了吗,我们要去全国巡演了!是和正规公司合作的大活动,普通的酒吧乐队可做不到!”
“好吧,好吧,我是说不过你,就是不知道你们几个未来的大明星还看不看得上我这家庭作坊出来的简单点心。”
“当然当然!”“保萨拉夫人的点心全伦敦第一!”“全英国第一!”
三个小年轻争先恐后去抢弗莱迪母亲带来的提篮,篮中散发的香气让他们从夫人进门开始就流口水了。约翰好奇地凑近去看,正巧对上保萨拉夫人的目光。夫人微笑着对他点头致意,约翰回了个礼貌的笑容。
夫人很随和亲切,待他很热诚,然而约翰的压力因此不减反增。
若干年后,当这位夫人逐渐察觉儿子的人生偏离了主流后,这双慈爱的目光是否会染上担忧与悲伤?她又将如何看待他呢?而当弗莱迪不得不面对来自家庭的压力时,他还会坚持现在的生活方式吗?
“约翰,你……还在玩那什么音乐吗?”
他曾面对过这样的目光。
做母亲的没有明说,但做儿子的都懂。
“音乐只是随便消遣,毕业后就不会再碰了。放心,妈,我知道该怎样做才对家人最好。”
*
弗莱迪没打算想那么远,显然,他今天比平时更兴致高昂。
“啊……弗、弗莱迪……”
弗莱迪按住约翰的肩膀,把人更使劲地压在床上。约翰扭着腰试图缓一缓,但弗莱迪非常坚决地含住他的乳头,直到连同乳晕都吸得红肿才放开,撑起身体,喘着气欣赏自己的杰作。
男人汗涔涔地仰面躺着,胸前可见一圈新鲜的牙印,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弗莱迪再往下看去,约翰挺立的分身正贴在他的大腿上。他得意地挑高眉毛。约翰今天刚回家时似乎有些莫名的矜持,但果然只要他动真格,没几分钟就会被撩拨得溃不成军。弗莱迪极享受这个过程。
“你就这么喜欢我对你做的事?”他故意挨着约翰的耳朵吐气,手指在他身上游走,“我碰到哪里,哪里就发烫。”他捏捏约翰的手臂,感受皮肤上因他而起的战栗,越发得意忘形,“亲爱的,你上班时是不是吃得太少了?该多吃点,再多长点肉,像你年轻时就挺不错。”
约翰被他摸得昏头转向,但仍有一丝理智觉察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年轻时什么样?”
“啊,”弗莱迪愣住,刚才脑袋里的血全跑下半身了吗,“我、我猜的……现在的你也很好,我是说,我——”弗莱迪憋了一会儿,实在顶不住约翰质疑的目光,“我看了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
“你书房有本相册。”弗莱迪飞快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亲爱的,只是偶然看见有本画册样子的书,我很好奇,你知道我一向喜欢看各种画,所以就简单翻了翻,发现是相册就放回去了。我保证我没有看到奇怪的东西,我当时只是、只是……”
完了,越描越黑。空气中的热度逐渐褪去,弗莱迪闭上嘴,忐忑地观察约翰的脸色。他不希望让约翰认为他是爱窥探隐私的人,更不想看到约翰受伤的表情。
“亲爱的……”
“我的过去没什么意思,一个普通又无趣的中年人罢了。”约翰自嘲地笑笑,有些局促地坐起身,拉过毯子批在肩上。他确实讨厌被侵入隐私。然而同时他也明白,与人交往就意味着需要交出一部分自身。只是自己有哪些值得分享给弗莱迪呢?
“我离过婚,岁数比你大,不太会聊天,有点小钱也不多,最能给你露两手的本事大概是修几台电器,说起来也无聊得很。”
“约翰,我……”
弗莱迪坐在约翰旁边,咬着下唇,快速眨着眼睛,急得在脑中搜刮可以弥补的话。
年轻男孩脸上泛着未褪的激情和窘迫的红晕,热腾腾地直扑眼前,约翰看着他,在心底叹口气,伸手摸摸弗莱迪的头顶:“而且我也没有特别好看。”
弗莱迪赶快点头:“好看!”
“有人说,我鼻子有点大,眼睛有点小。”
“哦亲爱的你眯着眼睛的时候特别性感!”
“我,嗯,还有什么,我的嘴唇薄。”
“很软。”弗莱迪啄了一口,“那我,我的牙不好。”
“你唱歌声音好。”
“我脸上有块疤。”
“是你英勇作战的勋章?”
“其实是我妹妹的战绩。”弗莱迪咧嘴一笑,“她还说我头上有两个旋,老了容易秃头!”
“惨了,这个我没法帮你。”
“帮帮我!”弗莱迪拍约翰一掌,两个人笑作一团。约翰拍着弗莱迪的后背,手指绕着他的头发。“弗莱迪,你还是比较喜欢……比较年轻的人吧?”
“如果在酒吧找人,我的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你现在已经这个岁数了,我有什么办法。你的错。”弗莱迪的头靠在他肩上,胸膛传来约翰因笑而引起的颤动。
“我的错?”
“那当然,谁让你不年轻点,或者长胖点。”
“好吧,看来我不得不负起责任来了。”约翰的手穿过发间,轻轻拢着弗莱迪的后脑勺,“坦白说,有时我会想,同意交往是我的错。几个月后我就四十了,你才二十几,我几乎比你年长一倍。我本该比你负更多责任,但我没做到。外人来看一定是我的错。”
弗莱迪心里一紧,抬起头,视线对上约翰认真的眼神。除了最初相识那阵子,他很少再考虑两人的岁数差距,可是约翰没能放过这点。
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我设想过,如果我遇到年轻的你,我一定也会对你很好。可能两个年轻人会更无忧无虑,但我同样满意咱们现在的状态,你也说过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很好。”他说着又坏笑起来,“再说,你怎么能把功劳都揽在自己头上?分明是我引诱你,你情难自禁,都是因为我魅力大啊。”
他棕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暖,约翰也不由跟着笑:“原来我们是共犯。”
“而且,亲爱的,不用担心其他人怎么看。”他突然脸上放光地高声说道,“我妈妈很欣赏你!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她说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弗莱迪露出大大的笑容,即使母亲只当约翰是个普通的朋友,也足够让他幸福了。他闭上眼睛重新抱住约翰。
没看到约翰脸上的微笑渐渐褪去。
他本想忘记这件事的。他不想问出口。约翰有一瞬间差点没忍住冲动。他可以肯定,这个问题不会得到结果。
他曾经放下的,只是自己的一个爱好。弗莱迪如果面临抉择,放下的,是不是他。
弗莱迪的胡茬长出了些,扎着他的脖子和下巴。约翰维持互相抱着的姿势往后躺过去,肩上的毯子滑落到一旁。弗莱迪没动,他便抬起一只腿碰了碰弗莱迪的腰:“不继续了吗?”
“再等会儿……”弗莱迪舒服地叹气,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时不时地,他只想单纯地依偎。约翰原谅了他偷看相册,让他松了一大口气。
约翰等了一会儿,抬腿勾到他腰上。
弗莱迪惊呼一声反应过来:“你等不及了?”他脸上再次腾起兴奋,单纯依偎很好,但怎么比得过爱人主动示意!“你想要我的哪里?”他刻意压低声音问道。
约翰下意识看向弗莱迪的嘴唇,弗莱迪注意到了,吃笑道:“没问题。不过今天,让我来点特·殊·的给你见识见识。”
不等约翰问,他便一低头,从胸口往小腹亲下去。被中断的火苗立即燃起来,约翰知道这将延申到哪里,还没等弗莱迪接触到,他就已经难耐地分开了双腿。弗莱迪轻笑着,张口把约翰的分身含了进去。约翰的腰弹起来,但被弗莱迪的手按住,只能接受湿热的口腔带来的强烈快感。
约翰喘了一会儿,手肘勉强撑起上半身,低头往下看过去。弗莱迪发现了他的视线,掀起眼帘和他对视着,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如何把阴茎吞得更深。约翰手臂一软几乎撑不住,挣扎着维持姿势。弗莱迪浅笑了几声,喉咙的震动让他呜咽着跌了回去。这人肯定是故意的!约翰的大腿不由自主颤抖,弗莱迪的手掌心又热又重地摩擦着皮肤。
不过这还不够让弗莱迪满足。他放开了约翰,但不是因为仁慈。
“亲爱的,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说着,他抓来一只枕头,垫到约翰的臀下,让他抬高腰,“腿再分开些。”弗莱迪的嗓音像蛊惑人的魔药,等约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依言张开了腿。
“做得好,甜心。”弗莱迪继续鼓励,而约翰因为这夸奖小孩般的语气涨红了脸。
他正想抗议,弗莱迪分开他的腿,舌头灵巧地舔上了囊袋。上一刻的所有情绪瞬间被遗忘个精光,约翰的手抓住弗莱迪的头发,又滑到按在大腿根的手上,握住他的手指。弗莱迪备受鼓舞,使出更多技巧,交替用舌头和嘴唇亲吻两个球,最后慢慢含入口中,轻轻地吸。
约翰真的叫出了声。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个,也没曾想过建议前妻做尝试。弗莱迪总是带给他新的体会。比起使用后面时产生的尴尬,此刻只有纯粹的舒适和温暖一波一波地包裹住他,全身都升起一股打破界限的亲密感。
而弗莱迪好像誓要打破更多界限。
当温暖向更下方的部位蔓延时,约翰还沉浸在能忘记自己的快感中,直到弗莱迪的舌头来到更超乎想象的地方。
约翰猛地挣脱开来,心脏似乎要爆炸。“你、你、你在做什什什么?!”
弗莱迪坏笑着伸出舌尖:“你感受到了,亲爱的,我在品尝你的——”
约翰尖叫着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出最后的词。弗莱迪哈哈大笑,回握住约翰的手:“来打个赌?你会喜欢的。”
“不不不,”约翰的脑袋完全短路,只会呆滞地摇头,“不行,不行。”
“难道不舒服?”
“不,我是说,呃,不是不舒服,但、但是,呃,那是那个地方,你、你知道。”
弗莱迪轻柔地,却不容置疑地按着约翰重新躺回去:“如果不舒服我就停下来,保证再也不做。不过,让我试一次,好吗?就一次。”
不行,这怎么可以,做了这种事,不就像是真正的同——虽然这么想似乎很荒谬因为他现在的行为早就超越了正常范畴但是用舌——不,不可能。约翰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但弗莱迪抿着下唇对他扇了扇睫毛。
“约翰。”
他用那么温柔、那么甜美的声音。
“好、吧……”约翰听见自己似乎这么回复道,“就一次……”
他没能说完,弗莱迪掰开他的大腿根,头埋了下去。
上帝。上帝。上帝。
约翰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弗莱迪的舌头灵活地舔着穴口的肉,一圈又一圈,似乎还试图钻进里面。从来没有想象过如此又湿又热又柔软的触感,约翰无从分辨此刻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他可能在叫,可能在喊弗莱迪的名字,他不知道,他没有心思去理会。弗莱迪轻轻地用牙齿咬了一下他的臀肉,然后用上手指,将他张开后更重地舔上去。大概约翰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于是弗莱迪稍微退开一点距离。
“摸摸你自己,亲爱的。”他指示道。
但约翰的脑子已经无法理解他的话了。弗莱迪看着男人两眼失神的模样,好不容易憋住笑,从床单上拉起来他的手,指引着放到约翰自己的阴茎上。约翰眨了眨眼,好像终于懂了。
弗莱迪亲亲他的鼻尖:“对,像这样摸你自己。你平时怎么样做,现在就怎样做。给我看看,亲爱的。”
也许现在无论弗莱迪说什么,约翰都会下意识地跟从吧。他喘着气,开始上下移动手腕。弗莱迪双眼放光,心仪的男人在身下做出任自己摆布的模样让他几乎要忍不住。说实话,他并不热衷于舔别人后面,但约翰值得他给与奖励,弗莱迪心中回荡着明亮的旋律,渴望看约翰更多的反应。
“不要停,对,就是这样,”他低头继续,故意在舔弄间隙用含糊的语调说,“喜欢吗,约翰?”
约翰要承受不住了。
在小自己十多岁的情人面前张开双腿,把平时只会独自做的事完整地展现给对方,同时还被逗弄着从来没有那样亲密接触过的地方,被弄得水声填满所有喘息和呻吟的间隙,仿佛贝斯琴弦的震荡填满歌词的间隙。
弗莱迪什么时候打开了润滑剂?在体内的是一只还是两只手指?约翰想停,但停不下来,指腹摩擦着阴茎的头部,弗莱迪的舌头和嘴唇在囊袋和会阴上往返,手指在一阵阵收缩的穴道里反复抽插,弯曲着寻找让他更加失控的地方。
想逃。约翰突然心生怯意,杯里盛了太多酒,吹一口气就能溢出来。他感到顶峰就在眼前,甚至可能比曾经到达过的任何顶峰更高,离天空和太阳那么近,光线亮得刺眼,让他头晕目眩。攀上去后,会从那高处跌落吗,会摔得粉身碎骨吗?
约翰不由自主地喊出声:“弗莱迪、弗莱迪……”
然后他听见弗莱迪笑了。
“来吧,亲爱的。”
他跃过了顶峰,然后落下去,风在耳边呼啸。
*
弗莱迪成就感满满,像一只吃饱羊肝大餐的猫。他等了几分钟,见约翰的呼吸终于逐渐放慢,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欢迎回来,亲爱的。”约翰迷迷糊糊地回吻,心里有一丝残存的声音在说弗莱迪刚才舔过哪里,但他推开了这想法。他渐渐回笼的意识感受到了小腹上的灼热。
“你……”约翰扬起眉毛,弗莱迪咬着嘴唇点点头,充满希望地看他。
“用手就可以,亲爱的,或者用你的腿,能不能……”
“哦,可以,你都为我……”约翰稍犹豫片刻,深呼吸一次,“你进来吧。”
弗莱迪张大嘴:“但、但是你已经有点累了。”
可他的表情分明无比期待。约翰回想刚才的画面,红着脸对他笑笑:“反正你已经,你知道,准备过了。”
“啊,约翰,亲爱的!我真爱你!”
弗莱迪激动地扑住约翰,在他脸上印满吻,手迅速往下托住他的大腿。
约翰却惊醒般抖了一下。
他相信弗莱迪口中的爱,他不再怀疑,但是之前被激情抛下的忧虑像回旋镖一样飞了回来。当弗莱迪的父母知道之后,当他的朋友知道之后,当整个社会知道之后……
这些烦恼,他原先根本不会有,弗莱迪的出现却逼迫他不得不面对,而他只想把它们抛在脑后。他不愿为无法掌控的未来自寻烦恼。他历来渴求不多,只想有简单快乐的一生,即使是随波逐流也不见得是坏事,他只是拥有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愿望罢了。
用胳膊搂住弗莱迪的脖子,约翰强迫自己放松,接受弗莱迪的进入。不知是刚才的准备还不够还是什么原因,这次比以前稍有不适。但约翰什么也没说。
弗莱迪已经硬了很久,刚进去就几乎丢脸地要发泄出来,不得不闭上眼睛咬着嘴唇强令自己忍住。
今天他的心情太好,从早上开始就惊喜连连,每件事都完美地达到甚至超过他的预期,简直是人生最开心的一天。而且不仅他开心,他也让亲爱的约翰同样很满足,刚才的高潮是最好的证明。弗莱迪的自信心像肥皂泡一样飘起来,五彩斑斓的光斑在胸腔里跳起了舞。
他加快下身的动作,约翰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额头贴在锁骨上。他看不见约翰的表情,不过那头花白的短发在他眼里格外可爱,发梢痒痒地戳着皮肤,随他的动作来回磨蹭。
弗莱迪感到阴茎抖动了两下,呻吟着更加用力往深处撞。
约翰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瞬,手抵住弗莱迪的肩膀。
弗莱迪急忙退出来,贴在约翰的小腹上射了。
然后他的浑身脱力地趴到了约翰身上。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交错的喘息。
几分钟后,约翰第一个开口:“对不起,我不是……”他说到一半却无法继续。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瞬间的害怕。
如果真要数,他们做到最后一步的次数其实一只手就能数完,而弗莱迪每次都在最后一刻主动抽出去。所以之前约翰从来没有思考过弗莱迪可能会射在体内,直到刚才那一瞬忽然发觉弗莱迪今天似乎忘记了这事。射在里面应该也没关系?毕竟不会怀孕,但是……
弗莱迪缓了一会儿,蹭蹭他的脸:“不用道歉,你不喜欢的话我不强求。”他又冲他挤了挤眼睛,“其实我也不喜欢在里面解决,清理起来太麻烦了。”
约翰笑了笑,沉默地看着弗莱迪从床头翻出一条毛巾,擦干净自己,接着递给他。等两人简单清理完后,弗莱迪拉过毯子盖好。
他们平躺着,谁都没有再说话。约翰想,弗莱迪大概是说谎了。
他扭头去看弗莱迪,没想到吓了一跳,弗莱迪正好也在看他。
“弗莱迪——”
约翰莫名紧张,结结巴巴张开嘴。但弗莱迪比他更快。
“亲爱的,我突然记起一件事。”
“什、什么事?”
“窗帘。”
弗莱迪睁大了双眼,撇着嘴,沮丧地像没吃到最后一块糖果的小孩。
“我忘了去取窗帘了!”
约翰沉默了一会儿,扑哧笑出声,抓起毯子蒙上年轻人的脑袋:“睡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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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星期日是新队员加入排练的第一天,进展比所有人的预期都顺利。弗莱迪坐在约翰的副驾,连抱怨也是笑着的:“我当时就不该纠结。去巡演吗?当然。我们会带给所有观众前所未有的享受。”
“确实,比利是我遇见的你们几任贝斯手里最合适的,也许不能立刻达到完美的标准,但磨合一下完成巡演不会有太大问题。”约翰开着车,也笑起来,“不过更让我惊奇的是布莱恩。他竟然这么卖力。”
弗莱迪捂着嘴吃吃笑:“你也听到罗杰调侃他态度大变。”
“我还看到布莱恩对他翻白眼。不过我相信他心里是高兴的,不是吗?”
“那是,你看他俩今天都没有吵架。这归功于你把他说通了。”弗莱迪眯起眼睛皱起眉毛,模仿布莱恩反驳罗杰时的表情,“上帝啊,罗姬,天文学少了我不会有太大损失,但乐队少了我,笨蛋鼓手和笨蛋主唱就搞不定了。”他耸耸肩,“这是一个差点跑路的家伙说的话吗?”
“不管怎么样,我明白你也为他高兴。”约翰笑着点头,在弗莱迪来得及为自己营造高傲形象而辩驳前停下车,“是这里吧?”
街边正是弗莱迪订购窗帘的店铺。弗莱迪率先进门招呼店主,店主扫了他一眼,满脸不快地转身进仓库,没多久抱着厚厚一卷窗帘出来,砰地砸到柜台上:“明知是特价品还敢拖着不来取货,真有你的。你再不来,我就卖给其他客户,让你小子全伦敦都找不到这么又便宜又漂亮的货。”
弗莱迪笑嘻嘻捻起窗帘布查看:“亲爱的,我相信你会为我留货。”
“你试试看?今天下午刚有人问过,我差点就卖了。”
“恭喜他拥有和我一样的好品味。下次你雇我帮你挑货,我收费不高,一顿饭就好,全伦敦前十名的那种。”弗莱迪丝毫不怕店主威胁,轻巧地打个岔,转身给约翰展示自己选中的窗帘,“怎么样,这个颜色你可以接受吧?”
约翰对此没意见,弗莱迪便叫来店员指挥他搬去车上。约翰一同出去开后备箱,而走在后面的弗莱迪被店主单独拉住:“原来这窗帘不是给你自己买啊?”
弗莱迪信口胡诌:“我房东,让我帮忙给他选。”
“你有能耐,我没见过谁和房东关系这么亲密的。”店主坏笑着,凑近了调侃,“这人不像你的类型啊。”
弗莱迪被戳穿了也是笑嘻嘻的:“你哪里知道,我喜欢的类型可不止一种。”
*
新窗帘就算以约翰不太讲究的目光看来,也的确比之前的好看。他和弗莱迪站在客厅中央观赏成果,感到客厅明亮了不少,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然而弗莱迪似乎仍不够满意。约翰搞不懂年轻人的脑子里塞了些什么奇妙点子,便打趣他:“下次你准备给我换什么?沙发垫?床罩?或者干脆来一块波斯地毯?”
于是弗莱迪当真张开双臂,得意洋洋地满屋比划,这里添个摆件,那里挂副画。“这个柜子可以移到餐厅门边的那堵墙去,空出地方能摆下一架钢琴。”
约翰有些惊讶:“你要买钢琴?”
“有了钢琴,灵感来了我就能随时创作。”弗莱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说实话,我攒钱有一阵子了。”
“原来你知道攒钱这个词啊。”约翰挑眉,正想继续开个玩笑,突然反应过来弗莱迪的暗示,“你准备把钢琴放我这里?”
弗莱迪跟着表情严肃起来:“可以吗?”
约翰托着下巴,像是在回忆某件事:“不仅自作主张更换窗帘,还要重新安排家具布局,我也没见过哪个人和房东关系这么好。”
弗莱迪没想到约翰听见了他和店主的对话,红着脸往他背上轻拍一巴掌:“你别听他瞎说,他说话总是那样。”
“所以?你和他很熟?”
弗莱迪知道糊弄不过去,有点局促地舔舔嘴唇,含含糊糊地解释:“他也是那个圈子的,你懂。但我和他只是普通认识的人,一起去过酒吧,没有做过其他事。就这样。”
约翰回想店主的长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穿着倒是时髦又体面,眼神颇为精明。在他想象中也许和弗莱迪不算太般配,但他本来对这种事也不够有经验,何况对方是弗莱迪。“反正你喜欢的类型多。”
弗莱迪忽地笑起来,眼角直瞟约翰:“你嫉妒了?”
约翰斜他一眼:“小孩子。”
小孩子一听,跳起来大声反问:“这是什么意思?”约翰看他闹,只笑不说话。弗莱迪声音更大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成熟稳重特别厉害?”
“如果我嫉妒了,你会怎么做?”
“一个大大的吻,怎么样?”
“那如果我没有嫉妒呢?”
“你最好嫉妒一下!”弗莱迪大笑,拉起约翰的手,轻声解释,“我没想到他能看出我们的关系,我不是故意的。好在他不会向其他人透露,他明白我们这些身份不能随便公布。”
“谢谢你让我放心,弗莱迪。我没有怀疑你,我知道你在这方面会谨慎的。”
弗莱迪点点头,又舔了次唇:“被他看出来,坦白讲我挺高兴的。因为我没有其他机会能够这样做,我只能在这间房子里才能拉起你的手。”
“弗莱迪……”约翰紧了紧手指,弗莱迪的手柔软温热,既充满力量又富有灵巧的韧性,他不由自主记起弗莱迪握住母亲的手时的样子,“我以为你没兴趣对其他人表示,你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就是……向其他人介绍我们,之类的。”
“我享受获得祝福、或者祝福别人,这种事多开心啊。我特别喜欢各种节日和喜庆的仪式。不过法律上得到证明或者纯粹形式上向什么人报告之类的就没那么有趣了,我不会特意做这种没意思的事。”
约翰说不清为什么弗莱迪的话会让他心里一沉,分明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但他下意识地感到些许呼吸不畅。为了撇开沉重的气氛,他略一思考:“单纯获得祝福的话,你是否想过先从罗杰和布莱恩开始?”
“不行不行!”弗莱迪边笑边摇头,“不行!绝对会被他俩戏弄!不,如果真要公布什么事情,我要最后一个告诉罗杰,等他发现别人都知道了只有自己不知道,一定急得跳脚!哈哈哈哈!”
“小心他急过头了打你。”
“让他来!我可是冠军,不怕。”
他说着就摆起拳击的架势,假装要冲向约翰,约翰也假装没躲过,被抱了满怀。
“行了,今天排练累了吧,”他拍拍弗莱迪的肩膀,后者一副要把他举起来的样子,“走,我带你出去吃晚饭。”
弗莱迪兴奋地把约翰放下来:“吃完我带你去玩,你喜欢蹦迪对吧?”
“多谢你想着我,但是今天不行,咱们吃完早点回来,我要收拾行李。”
“行李?”
“我明天出差。你忘了?”
晴天霹雳。
弗莱迪长大了嘴:“你没说过!”
“前天,星期五晚上说了。”
“绝对没有!”
“绝对说了。咱们和乐队商量完,开车回来,我在停车的时候说的。你可能当时太激动了没听见。”
“好你个约翰,你故意不让我听见!”
自己的小男友有时真会发脾气,炯忍着笑举手投降:“好吧,就当我忘了说。(弗莱迪坚持喊就是你忘了!)明天星期一,早上我直接去车站,还没定哪天回来,我争取尽快。”
“可是你之前也一直在出差,你不如住在那边算了。”
“我没有一直在出差,只是近段时间比较忙。你知道,我说过最近有些部门裁员,人手少,这次又是大客户的单子,我不得不去。正好你们最近需要抓紧排练,我不打扰你们,相信你们一定能行。”
弗莱迪还是闷闷的:“皇后当然没问题。”
“那什么有问题?”
“没什么。”弗莱迪咬着嘴唇,然后抬起下巴,双臂环胸,整个人瞬间颇有气势,“你是不是不太想和我在一起?”
这次轮到约翰惊讶了:“啊?”
“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做?昨天晚上没让你满意?”
约翰刷地脸就红了:“不是——我是说,还可以,不错,你知道。”
弗莱迪脸更红,可仍气势汹汹地瞪着他:“有时候我会怀疑我在勉强你。你好像没有我那么,嗯。”他胡乱比了个手势,“我——我已经尽量控制了。”
“控制?”
“你要知道,如果完全按照我的喜好来,咱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你难道以为我没注意到你有时候会躲吗?而且你,”他顿了顿,似乎要斟酌一下,但嘴巴比脑子更快,“你从来没有给我口过。”
“哦,那个,我……”约翰没料到话题突然直角大拐弯,脑子刹那短路。真是笨啊,他怎能寄希望于弗莱迪迟钝得无法发现他一直试图逃避开一些行为?害得此刻自己既无法反驳,也不敢承认。
另一边,弗莱迪其实不想逼约翰,话说完就有点后悔。约翰这男人,有时候需要逼他一把,但万一逼狠了,说不准他会突破自我还是干脆逃掉。
“亲爱的,”弗莱迪用上他最柔和的声音,“我不是非要你做那些事,我只是担心自己在勉强你。如果你不情愿,我可以……”
不,他不可以。
他绝对不可能放弃酣畅的性事,但因此放弃约翰也同样绝对不值。
弗莱迪也卡壳了,两人纷纷陷入尴尬的沉默。
约翰自知身为年长的那一位应当更有承担力,他也不想让弗莱迪露出沮丧的表情。弗莱迪应该是光芒四射的,有他在,整个房间都能明亮快乐。于是他上前,主动在弗莱迪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确实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我对我们做过的事没有任何不满。如果我真讨厌的话,我会拒绝的。”
弗莱迪瞬间就放松了,想笑又想继续端着架子,憋了两秒还是没憋住,一拳锤在约翰肩膀上:“你当然不会讨厌,我可是那么卖力的!哦,我的问题真傻。等你出差回来我会给你超级难忘的一夜!亲爱的,不如我们现在——”
约翰转身开门:“走,去吃饭。”他顿了顿,“早点吃完回来,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简单地,嗯,你知道。”
*
弗莱迪如自己所宣告的,在脑海里计划起了约翰出差回来后要做的“事项”清单。白天紧锣密鼓的排练很耗精力,同时又让人肾上腺素大增,弗莱迪晚上独自躺在床上抱着约翰的枕头,幻想枕头的主人正在自己怀里。
总体来说,虽然有些寂寞,他仍是满足的,一切事情正按照最好的未来飞奔而去——可是他没想到约翰一出差就去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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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回到旅馆房间,解开领带,和外套一并挂进衣橱。然后他坐到床上,又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总算感到轻松一些。他是喜欢公司和工作,也并非对这次出差有太多不满,只是说不上来的,有点累了。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请前台转拨,然后静静等待电话被接起。年轻人的嗓音从听筒里蹦出来的那一刻,疲劳散去了大半。
“嗨,亲爱的,美好的晚上,不是吗?”弗莱迪的语调似乎比前几天更高亢,约翰不自觉地弯起嘴角,道了声晚上好。
“你心情不错,看来今天练习得挺顺利?新贝斯手怎么样了?”
“比利上手还算快,现在可以比较流畅地弹奏四首我们的曲子,下周末出发之前应该能够达到上台水平。只要不出状况,不拖后腿,我就感谢上帝了。”
“但是你不会满足于及格分吧?弗莱迪·墨丘利的目标应该是惊艳全场观众。”
弗莱迪咯咯笑:“不愧是我的约翰,你很清楚嘛~谁会想一辈子困在学校礼堂和小型俱乐部?我们有你见过的最好的吉他手和鼓手,他们值得震撼全英国。”
“以及他们的主唱值得震撼世界。”
“哦,我知道!这是下一个目标!”弗莱迪乐得直笑,他正想让约翰接出这句话,“你真的相信我们会成为明星?打从心底相信?”
“我那么多周末去听你们的练习并不是因为闲得没事做。”
约翰今天每句话都说到心坎上,弗莱迪整个心飘起来,得意地笑道:“那可不一定,也许你是为了见你超棒的男朋友。”这话说完,他又泛起一阵羞涩,明知约翰看不见也低头抿了抿嘴,“那,你明天几点动身回伦敦来见这位最好的男朋友?”
“啊……”原来弗莱迪情绪高昂是因为这事,约翰忽然有些慌张,“我、我还没有订车票。”
“明天周五了,我应该没有看错日历?你不应该周五回来吗?”
“我今天,你知道,太忙了,就忘了订票。”
“原来你也会健忘,上次是谁数落我冒失啊?”弗莱迪心情好,只算着给约翰记上一笔,便没往心里去,“明天早点去订票,别错过了车。周六彩排,我们还邀请了一些朋友,希望你们多提意见。因为时间紧迫,练习可能不太充分,歌单选择上比较犹豫,等你一起来定。”
“我很乐意。”约翰立即答应,又顿了顿,“不过这次项目确实紧,我不确定明天几点能离开。如果我到家太晚,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凌晨四点之后我就不等了。”
“不用跟我炫耀你年轻,答应我,不要超过十二点好吗?”
“要让我睡美容觉,就靠你努力了。明天见,亲爱的。”
“明天见。”
*
“所以,这便是我们的邀请名单”,弗莱迪举着一纸清单,煞有介事地核对一个个名字,仿佛明天即将开幕的是一场宫廷晚宴而不是不知名小乐队的试演,“三十个人,干得不错,Rog。”
“我邀请了Tim,可惜他这周末不在伦敦,但他答应转告几个感兴趣的朋友过来。”
“他真是个好人!”弗莱迪弹了下这份越来越长的名单,顺利的开端理当预示着稍后巡演的成功。他又拿起笔写上了什么,一边提议:“我们要为来宾准备什么?上次在俱乐部演出,玫瑰花很受欢迎。”
“明天的这帮家伙恐怕更喜欢不限量啤酒。”罗杰看向弗莱迪在清单末尾添上的名字。
“Deaky会来?他不是在出差吗?”
“怎么可能周末还出差。”弗莱迪头也不抬地说,“他必须来。只有我们出名了,他才能赚回赞助费。”
闻言,罗杰兴奋地搓搓手:“这么说,他同意给我们津贴了?”
“津贴?”布莱恩瞬间捕捉到关键字,“这次巡演还要约翰帮我们出钱?我以为所有费用该归唱片公司负责?”
“他们只负责交通和住宿,其余花销全靠我们自己。你没看合同?”
布莱恩红着脸为自己辩白;“我当然看了!我的意思是,我们要自己负担的不过是饭钱和一些零散开支,这不需要约翰的赞助吧,我们以往已经够麻烦他了。”
“只·不·过是饭钱?拜托,伙食是一项很大的开支,不信你问问某位装模做样的主唱昨天试图去什么样的高档餐厅,多亏我把他拦下了。这几个星期我一便士的演出费都没赚到,这学期的奖学金在交了房租后就已经清零了,不怕说出来吓到你,约翰已经答应了帮我垫付下个月的房租。”
“什么?房租?”布莱恩完全无法理解,“你的钱都去哪里了?你就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储蓄吗?”
罗杰张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指了指上身;“足够充当演出服的漂亮外套。”
“Rog你——”
“等等你什么时候向约翰要的钱我怎么不知道?”
布莱恩的话被弗莱迪打断,他深吸一口气想再次开口,但罗杰已经转过去面向弗莱迪。“怎么,你也想借钱?约翰倒是真的问了你的房租,我跟他说:你别管弗莱迪,他需要钱该找他的情人,因为他最近根本没几天住公寓,这个月的房租完全都浪费了。”
弗莱迪想反驳又说不出来,只能干笑两声:“嗯,亲爱的你话真多,没想到你俩的关系这么好了。”
“我和约翰从最开始就很好,谢谢。我还有他的电话号码。”
弗莱迪一听,警铃大作:“你们私下还要联系?”哦,不,这下他可不敢随便在约翰家接电话了,万一对面是罗杰……
“他给了我他的办公室电话,我还没打过。平时你负责联系他,但万一哪天你又闹别扭,我就有备用方案了。”
“……你想得周到,亲爱的。”弗莱迪拍拍手,偷偷松一口气,“好了孩子们,不要纠结这些庸俗的小问题(不是小问题!布莱恩嘟囔),约翰会满意他的投资,他明天就能看到了——令人期待的周六之夜,他一定会很高兴。”
*
“又来新需求?昨天不是才——好吧,客户说了算。但是真这么急就要?”约翰忍不住揉眉头,“市场部到底有没有和客户做好对接,他们不能把所有压力都压在技术部门上。”
“既然客户提出来了,我们就必须要满足。辛苦你了。你不也还没买车票吗?”
约翰很想把电话扔到一边,但还是忍住了。只听上级在那一端说道:“唉,还是人手不足的问题,前阵子离职太多了,大卫、米克,都是老员工,可惜。现在部门里能负责这个项目的只有你了。保罗周末要陪老婆孩子,迈克听说正在追一个姑娘,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们周末继续出差。约翰,你没有什么家里的事要处理吧?”
约翰下意识地看了看左手空荡荡的手指,把手藏进裤兜。
“单身好啊,自由,说实话我挺羡慕你,有时候我也想干脆离婚算了。”上级说完似乎也觉得这番话略欠考虑,赶紧笑了两声,“总之,我只能拜托你了。你是经理,本来也该多担当。我帮你写了加班申请,你要是没问题,我就提交上去。明天做完了,争取周日回去,还能休息一天。”
桌上的茶已经冷了,背后的车间还是热火朝天,没人有空闲享受下午茶时间。效益不好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剑,是养家糊口的人最心惊的炸弹。
他不喜欢频繁更换环境和工作伙伴,计划拿的文凭拿到了,入职时便打算在公司勤恳直到退休。现在这关头卸下职务?不,确实不妥。他对这份工作并无不满,换一家公司也不会有本质差别,何况公司面临困难就更是需要他。他凭什么理由脱身,离开后又该去哪里?
*
几声等待音后,响起了弗莱迪略带迟疑的声音:“喂,您好,这里是,呃,迪肯家,请问您是?”
“是我,弗莱迪。”
“太好了不是罗……约翰?”对面的音量陡然增大,“你在哪儿?你不是应该在车上吗,难道路上出什么事了?亲爱的你还好吧?”
“我没事。我还在考文垂,公司定的旅馆房间。”
“……你没回伦敦?”弗莱迪愣了一下,“现在是——”他扭头去看时钟,语带迷茫,“现在晚上十点了,你还在旅馆,还没有出发?”
约翰满是惭愧:“抱歉,弗莱迪,我今天不能回去了。项目还没解决,我一直在抓紧,但是客户又提出了新需求。我争取明天晚上回伦敦。”
“什么?你?啊?”弗莱迪过了几秒才完全理解,“你必·须明天回来!我们有很多事项要确定,歌单、演出服、音效、灯光。明天的彩排已经安排完毕,好吧,我相信乐队会同意周日再单独为你演一遍,但是不能再延后了。如果发现了问题,我们也需要处理和调整的时间。”
“呃,那个,不用麻烦大家,我相信明天的彩排就够了。你们邀请的朋友都是年轻人,更能理解你们,少一个我不碍事。”
弗莱迪没有回话。约翰小心翼翼地开口:“弗莱迪?”
“我……我们希望你到场,不止为了让你提意见。你总是听我们练习,还没有看过完整的演出吧?上次在俱乐部的演出你错过了,这次的巡演你也不能一起去,算下来,只有这个周末能表演给你看了。你喜欢我们的音乐,对吧?”
听弗莱迪这么说,约翰不能不答应:“谢谢你们信任我,我明天一定回去。”
得到了保证,弗莱迪也不愿再多埋怨他。约翰已经尽所能地帮助他们了,没有义务有求必应,只是弗莱迪总想更多展示他们的本领,让约翰对他们安心。
当然,说是不埋怨,嘴上还是要多哼唧几句的:“考文垂有什么好玩的,让你这么流连忘返。”
“不知道,我没时间去逛。让我想想……听说有个雕像?好像是Godiva夫人的。”
“我喜欢她的故事!”
约翰努力回忆:“旅馆前厅有张旅游宣传画,我大致扫了眼,似乎是个关于城市税收的故事?”他听见弗莱迪噗嗤一笑,“不好意思,我只记得这种事,太不浪漫了。”
“浪漫有我就够了,反正你快马加鞭也赶不上我,你就保持你做事实际的风格吧。如果我也在考文垂,我们可以一起去找这座雕像,我来当你的讲解。”
“好,那我来记路费。”
“找一家好餐厅。”
“可以让旅馆前台推荐。”
随口一提的玩笑话,说着说着竟有了些真实。弗莱迪发现自己当真开始想象和约翰一道旅游的情景。未必是这次,但未来总是充满可能。
“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亲爱的。我还想去更远的地方,走出英国,走出欧洲。”
“……我想你会的。”
约翰对出远门不够热衷,风景宜人的伦敦郊区就能满足他,前几年也曾出差欧洲其他国家,去过几次后便兴致缺缺。但是弗莱迪的畅想是一块小小的打火石,连带着他的心里也燃起激动的火花。
回想起来,当年还在学校时,自己是否曾经也热烈地期盼过,参加一支乐队,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一同征服世界?是否曾计划将人生价值扎根在那份事业上?未能实现的现在又是否藏着遗憾和不甘?
不过,眼下看着自己资助的年轻人们逐渐走上正轨,朝着前方亮起的希望迈步,也不错。人生总有未能实现的规划,总有需要埋葬的遗憾和不甘。如果能化作他人的往上攀登的基石,也算是另一种自我实现方式。
对,这样就够了。
top⤴ ·······
哈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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